太后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心满意足道:「小堇这个人啊,外冷内热,他对你冷冰冰的,你就知难而退了?你起码要混个脸熟,也要让别人知道你和他走得近,这样别人也能帮上点忙。」
「嗯,奴婢明日便去。」紫麽如同取经般,乖乖应声。
「抓紧时间,登基大典就在眼前。」太后勾勾手,一个婢女走到桌边捧走装满花的篮子。
春和景明,京都的花树争先恐後地绽放出灿烂的花,内城的风景与外城总是不同的,官宦人家有专门请的花匠,修剪得那叫一个「富贵迷人眼」。
山石秀峦,花影丛丛。
一处偏院,海棠花开得最盛,花瓣飘落在石桌的宣纸上,挡住蘸墨的毛笔下一步动作。
执笔的姑娘将近豆蔻年华,身着不合身的翠绿细纹罗裙,还没回过神来,花瓣就被身旁的人用手扫掉了。
「继续写吧。」鸢尾朝她温和一笑。
姑娘怔住,她不太习惯地回以一笑,生涩地写下一个字。
「大人。」
鸢尾馀光瞥见走进院中的裴问礼,後者官服还未卸下,眼底是遮掩不住的乌青。她飞快起身行礼,那个姑娘下意识起身要行宫中礼仪。
「不用。」裴问礼走到石桌旁,摆摆手让她坐下,他微微俯身,细看石桌上端正的字迹,嘴角溢出笑,「比你兄长写得好。」
姑娘怔忪片刻,忍不住问道:「我兄长在北疆还好吗?」
「不必担忧,过不了多久,他会回来的。」裴问礼说的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已。
「你在宫中,她们唤你画眉?」裴问礼望着她粗糙的手,想起去掖庭把封小妹接出来时,宫人唤她的称呼,不觉皱眉。
家养鸟,性子胆怯,离了家便不会飞。
可想而知,封小妹这五年在掖庭里过得何种生活。她起初进掖庭,裴问礼就使人给钱财让掖庭里的管事宫人多多照顾,那宫人怕也是表面一套丶背後一套。
「是……」封小妹懵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既然已经脱了奴籍,就不要叫这个名字了。」裴问礼轻声叹息。
封家主父母去得太早,还没给她取名字,如今进宫要了个贱名,却被喊习惯了。
「奴……」封小妹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懊恼地改口,「我不知道我该叫什麽……」
裴问礼沉思半晌,想到什麽有趣的事,嘴角扬起:「既拿不定主意,等你兄长回来,让他帮你想想。」
封小妹听话地点头,她想到这五年裴大人在暗中护过她不少次,想必是兄长的缘故。
她犹豫片刻,问道:「大人,是我哥哥让您在京都照顾我吗?」
裴问礼闻言,扯唇一笑:「他想照顾你也无力从心,照顾你全然是我的主意。」
封小妹忽然感到受宠若惊,她疑惑道:「为什麽?」
「爱屋及乌吧。」裴问礼也没掩饰,直白地说道,「我想在他面前邀功。」
料封小妹再迟钝,她在宫中待过五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宫人,此刻也听得懂裴问礼话语中的含义。
「可是……哥哥喜欢女子吧?」封小妹蹙眉,在她印象中,兄长挂在嘴边的是女子啊。
裴问礼忽而笑出声,故作伤感:「他喜欢女子啊,那他与我之间的那段情,不作数了吗?」
封小妹听他语气低落,不觉震惊,她语速飞快:「什麽时候的事?」
「你兄长没与你说过吗?」裴问礼垂下眼眸,略微伤心,「原来我见不得人。」
封小妹顿时有些慌乱,她兄长何时欠下的风情债,以前年纪太小,她自已也不知道。
如今债主找上门,兄长又不在,她手足无措,苍白无力地为兄长辩解:「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哥哥言出必行,不会始乱终弃的。」
裴问礼仍然一副伤情模样,他低声询问:「当真吗?」
封小妹咬咬唇,下定决心道:「当真。大人,等哥哥回来,我便去问,若真是这样,我会去劝说的。」
裴问礼满意地笑笑,眼角一弯:「拜托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的……」封小妹顿感身上责任重大,她认真道,「裴大人人美心善,哥哥如今肯定也会很喜欢你。」
裴问礼被小姑娘哄得高兴,他抿嘴一笑:「若这是你兄长亲口说出来的,我就更开心了。」
北疆还有些地方雪未融,这才初春,易发风寒,赤胆营中有不少土兵染上风寒,带病抗战。
那些匈奴人没有阵势,形散却神不散,看似散乱无章法,实则散开而群攻之。边城上的火炮就算打出去,也收效甚微。
封长诀带兵刚打退一波匈奴人,回到边城暂且休息,就见到数不胜数的土兵们窝在边角咳嗽。
军中大夫少,一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此时也忙碌不停。
「随军大夫不仅人少,拿的月钱也少得可怜。」
耳边忽然出现天德将军的声音,封长诀略微惊讶,他以为天德将军要留守主营地,何时过来的边城。
「若是随军大夫能多些,我们的土兵也能减少点伤痛。」天德将军就像没看见封长诀惊讶地神情,自顾自地说道。
「您是早就怀疑盘叔了吗?」封长诀也不绕弯,开门见山。
天德将军沉吟片刻,淡然道:「不算早。老盘他和大将军走得近,大将军通敌匈奴,老盘他不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