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恪眉头轻跳了一下,对方这个反应已经解答他的问题了,这跟间接承认没什麽区别。
灯光穿透水杯,在黑理石桌面洒下一圈宝石色的投影。
时恪盯着影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平和道:「电影项目我不做,还会有其他人做。」
「你以为我不知道?」黎逍烦躁的搓了把头发,「我他妈有什麽办法!」
「你真的不想拍电影?」时恪向他确认。
黎逍喝了口酒,用手勾着裤腰上的链子甩,「老子想做DJ,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时恪顺着看过去,虽然他觉得黎逍身上更适合开家五金店,「挺好的。」
意想不到的回答,黎逍愣了一下,打他玩儿碟机开始就没人和他说过这种话。
他觉得时恪在随口胡诌,「嘁。你懂个屁。」
「DJ我不懂,」时恪说,「但人能找到自己喜欢而且想做的事,就挺好的。」
黎逍又愣了,看着他,对方眼神依旧冷,但是没有取笑或是嘲讽的意思,好像他喜欢打碟这件事本该如此。
「你,你真这麽觉得?」黎逍说。
时恪轻点头,「嗯。」
这话在黎逍耳朵里听来,简直天方夜谭。
从幼儿园起,黎延君就给他规划了一条完整的发展路线,喜欢什麽,想做什麽,自己毫无决策权。
更不提他想做DJ的事业,连亲妈都不支持。
所以,他羡慕黎昀可以和他爹翻脸,可惜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
没被肯定过梦想的黎逍有点宕机,虽然心花没到怒放的程度,但是小放了一下。
「咳,你问我这个是想说什麽。」黎逍做作的咳了一嗓子,潇洒酷哥的人设不允许他外露羞赧。
谈话之前,时恪琢磨过郑元外出谈判的心理战术和说话技巧,不过学不会,比砍价要难。
但刚刚那些都是实话,大概真诚就是必杀技,黎逍态度明显好多了。
时恪转回话题,说:「与其逃避,不如让项目破产。」如果片子真是抄的,他绝不能让黎延君强占舒姝的作品。
黎逍:「你什麽意思?」
「告诉我,你怎麽知道是抄的。」时恪的手搭在玻璃杯上,掌骨清晰分明,「剩下的我来做。」
黎看着时恪,这人真的比他想像中要……更有攻击性?
对方好似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立场,一个是亲爹,一个是外人。比起鲁莽,他觉得时恪在赌自己的态度。
不过他赌对了。
*
酒瓶里的液体还剩三分之一,舒永喝的上头,这外甥只微微红了眼睛。
「上个月我在电影协会跟他碰上了,」舒永揩了把嘴,「说什麽搞了个文艺片,要冲金熊奖。」
他嗤笑一声,直接骂道:「黎延君就是个屁!拍出来的也是屁!要不是你妈,他个破落户能变凤凰?」
黎昀没说话,扯开襟前两颗扣子散热。
「他们最近没找你吧?」舒永问。
这外甥什麽事都不爱往家说,早前还在上学那会儿,天天被黎家找麻烦。
大的走了来小的,阴魂不散。
黎昀按了按额角,「没有。」
说实话他有点搞不懂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想搞懂。
丁若枚带着他来家里的时候,他同情过,也迷茫过,不知道该用什麽态度面对黎逍,毕竟不做人的是黎延君。
但後来就不这麽想了,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黎逍永远跟他对着干,抢他的东西或者直接毁掉,小到一支笔,一间房,大到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