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恪拉开车门,再关上,外头的喧嚣被隔离开,周围陡然变得寂静,沉默便显得更加震耳。
如果不是驾驶座上黎昀的呼吸声,他大概会以为自己失聪了。
两人一时无话,空气里弥散着隐隐约约的酒气。时恪用馀光小心打量,黎昀靠着椅背,淡漠的像一尊雕塑。
心虚转而变为担忧。
黎昀喝酒了,大概心情很差。
还偏偏在这种时候抓到自己骗人。
黎昀越沉默,时恪越慌乱,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蜷起来,布料被蹭出微弱声响。
黎昀偏过眼眸,沉声道:「公司开会转移地点了?」
犹如应激反应,时恪张嘴不小心咬了下舌头,局促道:「也是谈工作。」
「什麽工作只能两个人谈。」黎昀语气平稳,像是没什麽情绪,「谈到酒吧来了?」
时恪颔着下巴,觉得愧疚,「对不起,我……」
我有理由?我有苦衷?
但实际情况就是有意为之,他无可辩驳,时恪沉下气息,再次道歉,「对不起。」
黎昀的气压极低,或许和酒精有关系,「他跟你聊什麽了?」
「东越千华的电影项目,」时恪不想说他父亲的名字,怕加重对方的情绪,「但今晚是我找的他,我不想接。」
也不想现在就将舒姝的事透露出来。
他怕黎昀失望,更怕他伤心。
「为什麽不找我。」黎昀克制着语气,又觉得有点无力,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如一个黎逍吗。
时恪蹙起眉头,微侧过脸,「为什麽要找你,这是我工作的事。」
「你不必和他们接触。」
「怎麽不必?」
时恪不理解,即使抛开舒姝,这依旧是他的工作,总不能因为难以解决就找黎昀接手。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黎昀没有说话,无形的压迫感让时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他不是个善於处理冲突的人,甚至会因为冲突引起躯体化反应。
时恪努力调整好气息,认真说道:「我不该骗你,但我也不想什麽事都找你。」
「你有餐厅,有综艺节目,有家里的事要处理,还要处理我的工作吗。」
他握紧有些发麻的手指,「你为什麽不能让自己歇一下?」
打从一开始就是黎昀在帮忙,从许函,到黑帖,再到MUSE被下药和林轶。
时恪知道这些出於真心,却不应该是他的责任,没有人可以一直如此,总有累的一天。
他想与黎昀并肩,想力所能及的去帮他做些事,而不是一直跟在後头。
何况,也不愿意看黎昀通过自我消耗的方式捆住一段关系。
时恪捻着衣袖上的扣子,继续问:「一定要把自己逼的什麽都做吗?」
「我愿意处理。」
「我不愿意。」
「你才多大。」
「我成年了,黎昀。」时恪说,「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一样是这麽过来的。」
黎昀愣了一下,酒精发挥作用,烧得他头疼,也烧得他越发恐惧。
过强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何尝不是一种自卑,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安全感源於被需要,甚至会下意识矮化时恪的能力。
车里挥之不去的紧张感让时恪想起年幼时父母的争执,他将视线偏去窗外,盯着往来的车流。
街口霓虹不知疲倦地闪动,晃得眼晕,馀光里时恪不愿看他,黎昀的呼吸变得重了些,话也说得不那麽好听。
「是想躲了吗,还是想走了。」
时恪僵住,委屈和愠怒同时上涌,「是,我喜欢逃避,喜欢遮掩。」他忍住颤意,一字一句道,「我以为你看得见我在学着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