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叶青华,嘴一绷,手一背,找个理由进房间,这就是有事儿要谈。
从饭桌上叶青华突然针对时恪提问的举动来看,十有八九是猜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跟时恪谈恋爱这件事和出国学厨比起来哪个更严重。
关了门,扶着姥姥坐上床,黎昀背身倚靠书桌,扫了眼书架,完完整整,看不出半点坏了的样子。
来都来了,还是例行问一嘴,他道:「姥,哪儿坏了。」
叶青华压着眉毛瞥他一眼,鼻间透出一声重叹,「装,你再装!」她伸指隔空点人,「你那眼睛都快粘到他身上去!」
黎昀坦荡笑笑,「您不是说带回来给您看看嘛,这不是又来了。」
这个「又」就很灵性,叶青华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跟我耍贫嘴,我让你找对象,你怎麽就……这麽就找了个……」
叱咤文坛的叶青华女士也有词穷的时候,她将手往床上重重一锤,质疑道:「你真喜欢男人?」
黎昀抬了下眉毛,「我喜欢时恪。」
没谈过恋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在前29年好像真没怎麽注意过。
上高中以前,他就是个埋头学习的三好学生,即使青春期发育,对性的启蒙知识都来自於教科书,而非同学们私下相传的毛片。
感觉来了也做手工活,国外有不少情色电影拍的不错,比毛片有欣赏价值。
叶青华仍皱着眉,平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盘发都松散下来,她百思不得其解,「你,你怎麽会是同性恋呢。」
「您还在意这个?」黎昀刻意把话说的轻松,「您读这麽多书,也留过学,跟那些迂腐又不一样。」
「欸欸少给我抬架子!」叶青华一摆手,侧过身去不说话了。
同性恋在叶青华那个,还是个羞於启齿的概念。但她出身高,母辈从商,父辈从文,比寻常人家幸运,有才华,也有资本,见识多了就不会大惊小怪。
她没觉得有什麽丢人的,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毕竟压根儿没往这处想过。
黎昀走到姥姥跟前,蹲下,握着她的手说:「知道您心里急,我先给您道个歉,您慢慢说,我都听着。」
叶青华垂着眼,皱纹被灯光刻得更深。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她又叹了口气,「什麽时候的事儿?上次生日宴?还是中秋……你是早计划好了吧。」
那阵劲儿缓过去,种种细枝末节都浮现出来,怕是两人早有苗头。
这外孙心思深,要真想藏什麽东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舒姝去世那两年他反应如常,哭都没哭,叫人猜不到一点想法。
「是,差点没成功。」黎昀笑了笑,「还好最後没把人弄丢。」
叶青华看着他,追问道:「还是你找的人家?」
「啊,年少有为,获奖无数,光粉丝就比你外孙多出一大截,该是我占便宜。」黎昀说。
「谁跟你说这个,谈恋爱又不能光看这些!」说罢,叶青华眼神黯下,明显是想到什麽。
「他年纪小,社会阅历也少,现在正是青春的年纪,激情过去了,还剩下什麽?而且照他的说法,打小肯定是苦过来的,咱不说经济上,就光精神上,能给你多少支持?日子得一天天过,万一哪天突然出现个什麽诱惑,你能保证得了自己,能保证得了他吗?这段感情又能支撑多久?」
黎昀认真道:「姥姥,他和黎延君不一样。」
她转过身,拍拍黎昀的手背,「是,孩子是个好孩子,从性格就能看出来,敏感又谨慎,八成家里也乱。」
「咱们幸运点,至少不愁钱,但你也是个心里有伤的,又比他年长这麽多,以後闹了矛盾,那些心理问题翻出来,不得次次都由你忍让?一次可以,一辈子呢?累都累死你!」
黎昀刚想说话,又被姥姥压了下去,她道:「别说什麽不可能,我这辈子淌过来了,你妈栽进去了,到死那刻一切都是未知,人性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