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山梧的身形晃动了一下,她轻飘飘的一句疑问如惊雷轰顶,他强撑住自己没有倒下,一只膝盖抵住了地面,在她身前半跪。
是神祇前忏悔的姿态。
“对不起,郑来仪,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你没有资格把我蒙在鼓里,我不需要你以爱的名义去拯救我,就算你有天大的苦衷,我是你的妻子,理应知晓一切,再由我自己决定要不要和你继续同路。”
她垂着眼,清晰而坚定地控诉。
重逢后的每一次,郑来仪都始终以行动在向他强调:她从来不需要他的拯救。
“我——你说得对。”叔山梧颓然垂眸,虽然他不曾经历过她的上一世,但此生的郑来仪理应是个不受前尘往事纠缠,自由且崭新的魂灵。
“是我的执念拖累了你……”
“曾经,直到最后,我对你的心意都不曾变过,哪怕我知你叔山氏有天大的野心,你弑君篡位,我都当你是个济世英雄……”
叔山梧垂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她轻声继续,语气渐渐有了波澜,“但你突然变成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让我措手不及,就算如此,你说的每句话我都笃信不疑……”
叔山梧抬眼看向她,郑来仪的眼眶发红,一句一句地重复他说过的话。
“你说,你娶我不过是权宜之计,对我没有半点真心……”
“我——”
“你让我不必对你有半点期待……”
“不是——”
“说我于你,不值一——”
她没能复述完他的话,便被他以吻封住。
他的吻很轻,不带一丝欲念,更不敢丝毫用力,似在对待一件珍贵之极的玉器,郑来仪闭上眼感受他带着热意颤抖的气息,似乎想用这一份绵薄的力量去弥合给她带来的所有伤痕。
那日拂霄山中,昙绍点破明月魄的秘密时,叔山梧前世说过的话曾于咒语中重现,此刻这些话经由她口中复述,更带了几分鲜活生动的残忍。
他松开了郑来仪,喘息着低声:“那都不是真的,椒椒,那都是谎言,都是骗你的……”
“我那么相信你,你把刀插进我身体,所有的痛苦却不如几句话留下的伤痕更深。重逢后每次一看见你,这些话都时刻在警醒着我:郑来仪,不要再对任何人付诸真心,你要始终心怀戒备,与他保持距离……”
郑来仪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惜,重来一次还是一样,我用尽心计,要拉你下水,到头来还是重蹈覆辙,狠不下心,去可怜自己的敌人。”
“我真是,太没用了……”
她的喉咙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