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颤抖,忽然控制不住,抬起胳膊甩开他!
牧峙一怔,似没想到柔顺如郁卿,竟也会反抗,定是?被激起了心中的恐惧。
郁卿仰头看着他,绞尽脑汁如何挽回局面,她慌忙起身,想行礼认个错,面对他再次扬起的手,又忍不住踉跄连退数步,退到大帐边。
“夫人?决意?如此?”牧峙冷冷道。
郁卿双唇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难看的脸色已经做出?回答。
牧峙瞬间明白了一切,眼?中燃起恼怒的火焰,直接上前拽住她肩头。
郁卿拼命挣扎,拉扯中她习惯性地扬起手,猛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
又狠又快的一耳光,打得牧峙脸带五指红印,彻底惊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郁卿汗毛直竖,额间冷汗狂冒,打湿鬓角。
她只明白一点。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别过来……”郁卿慌张地往后?退,“你?走开!”
牧峙眼?中不敢置信瞬间化为勃然大怒,上前拽起郁卿:“我救你?于水火中,以正妻之位待你?,给你?掌中馈,护你?免遭世?家相害,你?就是?这样?报答的?”
他抬手掐住她的下巴,甩到一边,郁卿痛得眼?泪直冒,才终于知道如果一个男人?想施暴时,居然能这么?痛。
“没人?问我愿不愿你?嫁你?!”郁卿抬头怒骂道,“说得冠冕堂皇,你?不过是?个乘人?之危的小人?!强娶儿子?的心上人?你?要不要脸!”
牧峙面露厌恶:“成亲前你?早就同意?,如今却翻脸不认?”
“我说过我高攀不上你?,我没法和没感情的人?成亲,我说现在不行,你?听进去了?你?根本就不屑一顾!我不信你?混迹官场多年,听不懂我在拒绝,你?装什么?傻!你?若真在乎我同意?,就该等我醒了再问我同不同意?成亲!”
牧峙气得指尖颤抖,猛地掐住郁卿的脖颈,“我保你?名节——”
郁卿满脸涨红,瞪着他,“你?给私心找的借口,少?强加在我身上!我不嫁你?你?定要令满城皆知我名节受损,我嫁你?也会被众人?暗地嘲讽,你?何时保过我名节!落水娶我保的是?你?的名节吧!”
牧峙从?不知她竟如此牙尖嘴利,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那些温柔羞涩,全是?她虚与委蛇。这个嫁过建宁王,嫁过状元郎,跟过当朝天子?,又把云儿迷得神?魂颠倒,最后?嫁进牧家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善茬。她能周旋在所有男人?之间,靠得是?一副倾国倾城的皮囊,还有恶毒的心思和算计。他心中的柔情瞬间消失,彻底冷静下来,抬起手对付这个蛇蝎心肠的敌人?。
郁卿对他拳打脚踢,后?背却重重磕在地上,浑身发麻。
热泪止不住涌出?来,模糊了一切。她终于明白,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烛火颤动,照在帐中,撼动牧峙沉如山岳的脸,露出?杀北凉人?时的狰狞模样?,就像一只恶狼张开血盆大口。
原来宋将军说得对,不是?每一匹狼都能被驯服。给她的时间太?少?了,她太?沉不住气了,若是?今天没跑,或许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早。
她只是?坚持不下去了。她不得不承认谢临渊是?有用的,若非他每晚都来挨打,她早就在压抑中成了行尸走肉。
但她永不后?悔赶走谢临渊。
郁卿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上一次如此惧怕,还是?八年前的冬末春初,在小院中被一只狼吓到。她经常能忘记不愿想起的事。林渊曾说她这么?怕,今后?该怎么?办?
郁卿不以为意?,她只想当平凡人?。在这个世?界上筑起一个避风港,有安稳的生活,有亲友有爱人?,彼此关心,相伴快乐到老。
她谁也不惹,也不争权夺势当大官上战场,要什么?胆量呢?
林渊冷笑一声?,说:“我教你?。以后?谁欺负你?,你?就杀了他,踩着他的尸体往上。”
他取出?短刃,让她握住。而他握住她的手,引导她无力的手臂,以这种角度……
郁卿屏住呼吸,睁大眼?。
曾经发麻软绵的手臂,在一次又一次扇他巴掌,锤他脑袋,用刀划开他心口时,渐渐生出?筋骨。让他那年使出?的力劲,穿过八载岁月,终于传达到她的手心。
她像他一样?静止,狼面朝她咬过来的瞬间,扬手卡在下颌,举起短刃,刺进喉咙,刀锋向左转开——
以他的角度,用他的力道。
鲜血喷涌,如天女散花,瞬间溅她满身!
郁卿尖叫出?声?,迅速捂住自?己的嘴,猛得推开倒在她身上的牧峙。
他死不瞑目,瞪大的眼?中还残留着浓浓的震惊,似是?完全没想到,郁卿不止敢扇人?耳光,还会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刃,敢一刀割破他的喉咙。这一刀看似简单,却是?千锤百炼后?的角度和力劲。他至死才明白自?己太?轻敌了,北凉人?的弯刀永远砍不断他的脊梁,他败在柔弱女子?的小匕首上。
郁卿一动不动,呆呆地僵在原地,亦不敢置信自?己杀了牧峙。
帐外忽然起了大风,雷鸣阵阵。
满帐烛火随雷声?震颤摇晃,郁卿手脚冰冷到麻木,想站起来,却找不到自?己的腿。
她依然维持着高举匕首的姿势,直到手臂发酸,短刃跌落在地,她才颤着手,缓缓摸到匕首柄。
刃上血被一滴滴水珠洗开,郁卿看见上面映出?自?己流泪的倒影,以及匕首根刻着的小小“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