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屹没有开口,径直走过去,摸过一侧的球杆,上巧粉。
流水阁有扇巨大落地窗,落地窗倒映着远处高楼大厦,璀璨砖瓦,通过折射成无数稀碎的光点,它们或多或少,或规律或凌乱地落在乌白睁开的双眼里,那点纯黑就有了多样的光彩。
很难具体容易是哪一种的吸引。
本就别有目的衬衫裁剪成修身曲线,因?乌白动作而绷紧,从手臂到肩颈线条,从脚腕到大腿每一处线条都清晰分明。
瘦,但?不寡淡。
栾屹就站在乌白双腿中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本就冰凉的眼瞳更添冷淡。
乌白眼睫颤动着,闭上眼,露出因?紧张而上下滚动的线条,脆弱,仿若一击即碎,只等待凶猛的猛兽攫取掠夺。
点在双唇上的重量增加了,弧度自然的嘴唇微微下限,一种有别于包厢檀香的清冽冷香靠近了,带着另一人的气息共同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同时,一只手臂擦过腰腹,带过衬衫,衬衫又摩擦过皮肉,细微,但?又因?感官尽数汇集在一处,而无限放大。
是乌白从没有体验或经历的,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
手臂沿着腰腹向上,架着球杆的手很绅士地没有彻底按在胸口位置,只虚虚停着,很精确地与乌白仰躺的身体留有半厘米。
但?尽管没有完整落在身上,却?也不差。
乌白按照约定的那般微抬下巴,以方便客人出杆,心脏瑟缩着,做好了准备,但?是预料母球高速擦过皮肤的刺痛感没有到来,甚至是被取代了,被一种没有任何?情绪但?又可以轻易托举他的声音取代了。
“我认输。”
球杆碰到桌面上,滚动半圈,栾屹干脆利落地直起身,声音不轻不重地从乌白上面飘下来:“到此为止。”
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一点点潮湿浸透了眼睫。
段正青一怔,瞄见台球桌上的乌白哈哈大笑几声:“好好好,没想到栾总还怪怜惜人的,还不快过来好声道谢。”
乌白很快从台球桌下来,站到一侧,尽可能地缩小存在感:“谢谢栾总。”
栾屹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段正青擅长台球,算得上句高手,原本只想着从栾屹这找回点面子,没想到栾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认输了,实在是出人意料。
北城明面上是栾、容以及另外的时、夏四各占一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实则是栾家一家独大。
栾家底蕴深厚,是彻彻底底可追溯百年的书香门第,按理来说?这样的世家大族自有一套清高做派,但?栾家显然不同,深知?“故步自封,只会自取灭亡”的道理。
栾家上任当家人栾均是最早借着时代东风兴起的一批商人,房地产、医疗、食品遍地开花,到了栾鉴臣更是以极其敏锐的商业嗅觉进军互联网等第三产业,更别一年前新上任的栾琢视野更是开阔,将?目标瞄准了海外。
今夜一朝得了栾屹一句认输,段正青可谓畅快至极,他到不担心栾屹如何?,他有自知?之明,在栾屹眼里他不过一个小喽啰罢了。
这项台球活动没进行下去,生意也谈完了,段正青笑着和栾屹道别,搂着个美女去了楼上客房。
阁楼所有工作人员都有明确的职责界限,有的提供特殊服务,又的只仅限于打杂,从他们的衣着能轻易判断出,因?此栾屹对乌白的到来才略感意外。
从卫生间?出来,先听见水龙头水流的水声,淅淅沥沥不知?道放了多久。
站在洗手池前的人很专注,低着头,一手撑着台沿,一手掬着水冲洗自己嘴唇,他动作粗燥,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成一绺一绺,略显狼狈。
从栾屹的视角,只能看见镜头中的黑色头顶。
他不是很清楚乌白在这里工作的目的,但?一定和钱有关系,也正因?如此,他选择完成这场“台球”,不至于影响乌白拿到手的钱,只在最后时叫停。
他依稀记得这个时间?段,乌白应该才高二,也就是17岁,还没成年。
在这种地方工作不代表抛弃了自尊心,只是走到死胡同不得为之,尽管与乌白不过几面之缘,但?任谁都不愿意糟糕的一面被人撞见。
栾屹抽身离去,但?没料到乌白先抬起了头,目光便在镜子里不期而遇。
有水珠从额角滴落袭来,乌白嘴唇被蹂躏得通红,在看见是他时乌白手忙脚乱地抽取盥洗台上的纸巾,想擦净那些水痕。
纸巾盒空了,甚至因?乌白乱糟糟的动作而掉在地上,发出令人尴尬的一声嘭。
栾屹帮他捡起纸巾盒,又一次递着手帕过去:“擦擦吧。”
乌白接过手帕,胡乱地说?:“谢谢。”又说?:“对不起。”
栾屹不是很明白:“对不起什?么。”
乌白没有擦从发梢滚落到脸侧的水珠,而是说?:“我……我是第一次做,没有经验。”败坏了你兴致。
乌白语焉不详,栾屹却?懂了,他与乌白非亲非故,既无关系更无交集,真?要论大概只有一个妹夫关系,且不提是好几年后的事,这事本就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像镜中花,水中月。
唯独面前这个才17岁的乌白是真?的,于是栾屹道:“你不需要向我说?对不起,你做的很好,是我没有兴趣,而且没影响你工作拿工资就好。”
乌白很突然地一愣,又没有理由地鼻尖泛酸,不自觉地垂下头:“没。没有。”
栾屹说?:“那就好,再见。”
话?音落了,消失在空气中不过三四秒,乌白追了出去,却?只看见合上的电梯门。
乌白不再动了,站在原地,闭下眼再睁开时眼中那点折射出的稀碎的光斑都消失了,瞳孔一反常态地漆黑如墨。
他盯着电梯门,紧紧攥着手帕,牵连出道道褶皱,眼中一片清明,专注。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