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触尽是浓妆美饰丶华服鲜衣,更不必说昂贵的酒水丶精致的餐点,身处其间,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烧钱。
猛嘬了几口酒,我抽出钱包中所剩的最後几张纸币压在酒瓶下,并附上便笺:先回家了,请不要为我担心。爱你的小远。
落款刚写完,手机就以公园老大爷健身似的势头猛烈震动起来。
“喂?”
“那个,小远?都这个点了你还在忙吗?”新八关切地问。
“其实……”我简单概述了此前的经历。
“哈?”陡然拔高的声线来自银时,恨铁不成钢的埋怨盖过了新八的低喃,“不管你究竟度过了怎样波澜壮阔的一天,但少女应当关注学业而不是沉迷夜店,这个浅显的道理如果也没弄懂,妈妈真的会痛心疾首的,会彻夜难眠的!”
“别擅自给自己立男妈妈人设。”我将手机拿远了些,“少喝点吧阿银,酒气都隔着听筒传过来了。”
“总之必须遵守的门禁是晚上十点,快回家来,不要试图用撒娇来挑战家长的威严,难不成要出动不留情面的老爸去接你吗?”
神乐自告奋勇了续上了“父亲”一职,“不肖女,你就乖乖待在那里不要走动!”
“知道啦,马上就回——”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终止了通话。
我愕然擡眸,对上一位戴墨镜的长发男子。
“上班的时候讲电话,这种服务态度恐怕不妥吧?”对方摘下墨镜,苍青色眼眸射来夹杂不满的冷冽视线。
“我不是……”
“志村妙。”他自顾自坐了下来,将桌台上的铭牌转向自己,问道,“打算让你的朋友吃VIP客户的投诉吗。”
吃不准这人的用意,但很显然来者不善。裹挟在四周涌动的喧闹声中,我擡眼确认了一下头顶辛勤工作的监控摄像头,稍微定下心来,“这位先生,我好像不认识你?”
长发男子抽出一支烟卷,见我没有帮忙点火的意思,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银制打火机在指间旋转一周,燃起的幽紫色火焰吞没了烟丝,隐约钻出一股沁人的香。
火油怎麽会有味道?我大概是被微醺的酒意缚住了。
一口烟圈迎面扩散,描摹我因不悦而深锁的眉宇,“您究竟有什麽事?”
“只是想看看那家夥的新欢。”男子勾着笑微微俯身,一条金属项链在开到第三粒扣子的衬衫上沿摇坠不定,如盘蜷中发出警告的蛇。它的主人开口说话时也像吐着带毒的信子,“以往他喜欢的都是烈酒,果然是远离战场太久了,现在居然迷恋这种甜美又愚蠢的味道。”
他的目光扫过杯中残馀的朗姆酒,轻浮地落在我身上。
“徒有其表的畅销品。”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恶意。
“失陪。”我因这无端的恶语而冷脸起身,忽然感到一阵目眩,神识如同浸泡在酒中,身体一阵绵软,下意识後倚向沙发借力,沙发的软靠却如花泥一般让我深深陷了进去。
手机近在咫尺,熟悉的号码在闪烁的屏幕上跃动不休。我清楚自己应该呼救。然而我正处于一种奇诡的状态——耳朵听得清空调细小的蜂鸣,嘈杂的劝酒声与调笑声却被拉长,涣散而杳远。
思绪纠缠如一团纷乱的毛线,身体毫无缘由地沁着薄汗,心脏跳得快要跃出胸腔。
在渐趋膨胀的鼓点中,我眼看着长发男子向我伸出一只手,宽阔的掌心如一片阴云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