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冥叹道:“谢归琴艺已入神人之境。”
他们没有看到谢归的人,也没有当面看见他弹琴,甚至谢归的琴声已经沉默了,他们却似乎还能听到他的琴。
他们似乎能透过琴声,听见谢归心中的咆哮呐喊。
他们似乎也能看见谢归独坐滂沱雨中,一曲罢了,仰头望着一方沉默不语的苍天。
前不见古人,後不见来者。
那是何等亘古的孤寂,又是何等永夜的凄怆?
纵横千古,也似乎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明黛恍惚之中,几乎窥见了未来坎坷不明的道路,竟然不由心有所感,落下泪来。
她拿袖子胡乱抹了抹泪,道:“咱们这是还要等多久啊?”
“再等一等……”
柳无咎望着贺青冥,贺青冥却不知望着哪里。
三人于等待之中,竟不由都生出一种焦灼。
凡人皆有所求,皆有求之不得,这刻骨铭心的琴声,竟已唤起他们刻骨铭心的所求。
又不知过了多久。
大雨方歇,子时已过,江上由远及近,最後一盏孤灯也熄灭了。
万籁寂灭,一声弦动!
“这是——《夜奔》!”
明黛高声急呼,贺青冥喝道:“走!”
三人冲到长夜之中,屋内烛火乍然熄灭。
贺青冥掠过镖局门前守卫,如入无人之境,进到後院,闯入房中,却见镖头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无知无觉,如同死人一般。
柳无咎道:“看来谢归刚刚来过。”
明黛提着心探查一番,总算松了口气,道:“他们都还活着。”
贺青冥随手解开一人穴道,镖头刚刚醒转过来,不辨其人,还以为谢归又回来了,不住瑟瑟发抖:“壮士饶命!我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壮士,壮士手下留情啊!”
明黛道:“你看清楚了,我们不是方才那个人。”
镖头又看了看,见三人似乎并无恶意,这才放下心来,道:“方才,方才那人突然闯进来,四下搜罗,然後,然後便走了……”
贺青冥道:“他去了哪里?”
“东边,东边厢房,那里是严大老爷的住处。”
三人匆匆去也,赶到严大卧房,只瞧见外间两口被打开的镖箱,一个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竟分毫未取,另一个箱子却空空如也。
看来谢归并非为镖局财宝而来。可是他又是为了什麽呢?
明黛忽然惊道:“你们看,这口空箱子顶上有气孔,而且这壁上怎麽有一点被蹭上去的胭脂?”
“胭脂?”
明黛点点头,道:“还是这两年蜀中时兴的玉面胭,只消抹上一点,肌肤便如上好的暖玉一般,触手温腻,色若春花,久而生香。不过此物昂贵,一盒便值十金,往往只有高门大户的小姐们用得起。”
她道:“可是这里怎麽会有玉面胭?莫非严大藏了个姑娘在这里?”
贺青冥沉声道:“只怕那姑娘是被掳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心下顿时明白了。
虎威镖局这趟镖走的遮遮掩掩,便是要掩盖这一点。
明黛登时怒了:“好哇!这群人贩子!”
怒从心头起,明黛冲进内室,却差点被一条大腿绊倒,烛火一照,只见严大脑满肠肥丶赤身裸体地趴在地上。
贺青冥道:“手法与方才一样,应该是他正要就寝,却被谢归点了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