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侯府无边落日,乘风飞去。金乌扇……
无边落日,乘风飞去。
金乌扇动巨大的翅膀,卷起滚烫的热浪,江海潮生潮涨,波云诡谲。
小路尽头,有一座满是风霜的墓碑,已在此地伫立十馀年了。碑上刻着一行字,是贺青冥用剑刻上的:李挽秋之墓。
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贺青冥并不知道该如何唤她,为她立碑的人,也本不该是他,而是他身旁的洛十三。
今天他们来她面前,是与她告别的。日前洛十三下山再度寻找贺星阑时,有人射来一支箭,箭锋擦过发梢,直没入壁中,箭上别着一张信笺,洛十三打开一看,上边只有四个字:举目见日。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贺青冥看到这句话,便猜到了,有人在暗示他们,贺星阑到了长安。
长安如今却已成是非之地,据门人回报,近日长安城中,似有魔教中人活动的痕迹。
他们不知道那张信笺是否只是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但就算是龙潭虎穴,为了找回贺星阑,他们也要闯上一闯。
“我已许久不曾好好看看长安了,也不知这一次回去,还记不记得来时的路。”
贺青冥以酒酹地,道:“不过,叶落归根,人总要回故乡看看的。”
夕阳已殁,只留下隐约的车马红尘,一路朝东而去。
红尘里,墓碑仍然伫立,一抹红绸带系在它身上,于黄昏之下飒飒飘飞。
三日後,长安城。
长安仍是昔日的长安,还是一般的繁华,一般的缱绻。
长安却也不再是长安,繁华背後埋藏着又一度战乱的隐忧,缱绻底下潜伏着末日前夜的离愁。
贺青冥三人甫一入界,还未下榻,便收到了凌空飞来的第二封信。这第二封信,也同第一封信一样,洒金纸,紫乌字,字里行间似还残留着一丝幽幽的香气。
第二封信上写:庭燎之光。
洛十三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仍不得其解:“这是什麽意思?”
贺青冥道:“《诗》云:‘夜未央,庭燎之光’,长安燎燎不夜天,千户万世不夜侯。长安城里,当得上这句话的,也只有那一个去处。”
“你是说,温侯府?”
贺青冥点头,又道:“温家世代侯爵,上三朝时,因功被封三万户,後来宦海沉浮,社稷兴亡,几经辗转,终入江湖,遂以封号‘温’为後人姓氏。这本是温侯一脉的来历,只是如今已罕为人知,我也是——”他忽地一顿,“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知。”
洛十三从他这一个不同寻常的停顿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妙。
柳无咎道:“你不必顾忌,不就是温阳跟你说的吗?他如何如何那是他的事,我又不是什麽不通情理的人。”他语气平淡,不过细品之後,还是有一缕牵萦于唇齿之间的醋意。
贺青冥面露尴尬,温阳这朵烂桃花,已缠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从前也从不在意,只当做没看见,反正他心中无情,怎麽也清静。现下却不同了,他既应承了柳无咎,再提起温阳,就很有些别扭。他再迟钝,也知道在情人面前,是不该提另一个曾经对他有意的男人的。
洛十三打岔道:“所以星阑可能在侯府?”
“若当真在侯府,那倒好办了,只要——”贺青冥忽地脸色一变,急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
洛十三正在疑惑,起身的一刹那,却也忽地变了脸。
一个舅舅,一个父亲,此刻都不约而同地记起来了,温阳是什麽人——江湖上一等一的风流浪荡子,且不论男女老少,来者不拒,最爱美人。
去年时候,若非有正经事,若非柳无咎是贺青冥弟子,只怕温阳还会看上柳无咎!
巧的是,温阳并没有见过贺星阑,贺星阑也与贺青冥并不相似,他并不会把二者联系到一起,更不会想到贺星阑就是贺青冥的养子。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十足的陌生美少年。
以温阳那闻名江湖的人品,谁也不敢放心。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始兴坊。百年侯府就坐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