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冥道:“你舅舅呢?”
他们脚下站的是贺园的土地,这片土地恰恰是被金先生焚毁的。
“贺先生想找他?”金乌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似乎胜券在握,又似乎还带着种少年人特有的雀跃天真,“那也没问题,我舅舅说了,他等着你来与他一战。”
柳无咎道:“你就不管你舅舅的生死?”
金乌道:“我舅舅一向贪玩,扬州一行,又受了伤,如今除了跟青冥剑主有关的事,旁的教务,是指望不上他了。他如今正闲着呢,巴不得贺先生来找他。”
话滚话滚到这份上,也已没什麽再商榷的了。金乌倒也做足了教主的礼数,很是诚恳丶恭敬地道:“二位考虑的如何了?”
贺青冥道:“若我们不答应呢?”
金乌仍笑着,却笑得有些凉薄了,好像又摇身一变,变回了本来面目。他道:“那也只好请二位长眠此地。”
贺青冥道:“是麽?”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春风拂过柳面的一瞬微颤,落花滑入流水的一线涟漪,在这阴沉的晚风中,已近猜不透,摸不着了,然而无人敢不去仔细倾听——
“铮”地一声,青冥剑忽而出鞘!
剑尖深深没入泥中,剑刃泛着幽幽冷光,昭示着从前它是如何威名远扬,又是如何把仇敌一个个送去见阎王。
“我虽活不长了,这把剑却还拿得动的。”贺青冥微笑道,“不知金教主想派谁先来送死?”
于是一干人里,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他们可不像贺青冥,平白无故的,凭什麽要做个短命鬼?
金乌也没有动,他看着贺青冥,却从他身上发现了古怪:贺青冥很虚弱,脸色也是苍白的,但他的虚弱和苍白,都不是因为中毒。至于柳无咎,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虽然愤怒,虽然担忧,却都只是因为贺青冥。
他们二人都太正常了,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你们没有中毒。”金乌对他们说,目光却已看向柳媚儿。
于是柳无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属于贺青冥的情绪:惊讶。
柳媚儿垂下头,似乎很愧疚,但她的眼睛却比方才明亮。她道:“教主,属下辜负了你救命提携之恩……但是,不管今天结果如何,哪怕是死上一百次一千次,我都不能帮着你伤害他们!”
金乌忽道:“是他们,还是……他?”
柳媚儿又垂下头,脸上却微微一红。
金乌笑了,柳媚儿背叛了他,他却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有种“本该如此”的欣慰。他道:“没关系,这种事,我很理解。我救了你,贺先生也救了你,但你还爱他嘛,自然更偏心他一些。我也爱过,也懂得,所以,你若为了你爱的人做这样的事,是没有错的,更不必愧疚。”他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反倒安慰起来柳媚儿了。
堂堂魔教教主,竟这般宽宏大量丶善解人意,倒教柳媚儿他们不知做何反应了。金乌忍不住对着他们谈起来个中心得:“爱情这玩意,真是叫人舍不下,忘不掉,有时候连你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了,却还是——”
冯虚子猛烈咳嗽几下,低声提醒他道:“教主,跑题了。”
金乌不好意思地笑笑,竟似有种特别的羞涩,道:“没办法,他们平日里都被我念叨烦了,不想再听我说了,我就只好说给你们听听了。”
柳无咎道:“金教主有喜欢的人?”
“当然,那个人——不对,今天不是来聊天的。”金乌正要侃侃而谈,一转眼,一看冯虚子等人审视的目光,又正色道,“咳,有道是上兵伐交,君子动口不动手,今天来呢,本来也不是为了跟贺先生你们打架的,不过,既然第一招不管用,那就只好出第二招了。”他蓦然一笑,狡黠得意之馀,又有些孩子气的俏皮,“这一招,想必青冥剑主一定不会拒绝。”
话音刚落,只见梅伯重重哼了口气,单手卸下肩上那只大盒子,说是大盒子,却同一副巨大的棺材没什麽两样。棺材里的人却不是死人,而是两个被缚住手脚,点了哑穴的大活人!
张夜与贺星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