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什麽?”
“你要学什麽你还不知道吗?”贺青冥恼道,“你连怎麽……都不会,只会乱来!每次那什麽……我都给你磕的牙疼!”
那好像……似乎……确实是该学习学习。
柳无咎也不大好意思了,却道:“谁叫你最近老躲着,愈来愈不爱配合了。”好像那天,那个主动的贺青冥,只是短暂地出现了那麽一会,好像那本来就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贺青冥一顿,道:“明明是你!”
“我?”柳无咎不敢置信道,“怎麽这也怪我,那也怪我?”
贺青冥说他变作两副面孔,柳无咎却觉得贺青冥才是变了。他们两个,做师徒的时候尚且你侬我侬,待到做情人了,却也不必顾着什麽慈啊孝啊的,更不必彼此试探,于是骨子里什麽毛病都伸出手探出头了。不消说两个本来就都不是什麽好脾气的人,更不消说,他俩在这回事上还都是生手,就好像在兵器铺里挑了一件极为宝贵又珍爱的名剑,可惜刚刚上手,用的并不熟练,老是容易磕磕绊绊。
贺青冥强词夺理道:“反正就是你——第一条,不准反驳。”
柳无咎哼道:“那三条咱们不是早就废弃了吗?你怎麽还拿前朝的剑斩当朝的官?”
贺青冥左顾右盼,目光飘忽,道:“什麽时候废的?”
“你……允我胡来的时候。”
“那不算数,你不准——”
贺青冥忽地顿住了。
他要说的话已被柳无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
四下无人,贺青冥却不再冷了。
柳无咎于耳鬓厮磨之际笑了一声:“还牙疼麽?”
“……胡来。”贺青冥轻声呵斥,却也笑了。
笑过了,却又一叹。
贺青冥望着满目疮痍,道:“无咎,你我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还能到几时。”
曲星河死了,张夜也死了,他认得的,不认得的人,朋友也好,从前的仇敌也罢,他们都已烟消云散了。那麽他呢?他的那一天,也许也不远了。
他忽而又生出犹豫,也许他不该拉着柳无咎与他一块。柳无咎还那麽年轻,一个年轻人,生平头一个情人,却是一个将死之人,这未免对他太过残忍。
柳无咎握着他的手,道:“这件事,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过的一日是一日,难道你还想跑?”
“好,好……有一日是一日。”贺青冥压下满心不安,满腔心伤,微微笑道。
忽地一道动静,二人擡头看去,却见洛蘅鬼鬼祟祟,好像正要跑,却不小心踩到了散落的花叶。
她语无伦次道:“嗯……我不是故意,我其实只是路过……总之,你们不要在意我。”她的脸色却已通红。
贺青冥也似有些脸红,却正襟危坐道:“你是来看洛十三的吧?”
洛蘅点点头,道:“师叔祖他还好吗?”
“已无大碍。”贺青冥道,“只是,他说过,他此生不愿再入玉山,不愿为玉山门人。你若要见他,他必定不会拒绝,但你若要他出山,只怕难于上青天。”
贺青冥说的果然不错。
洛十三已料到了洛蘅会来找他。他道:“华山盟会,我是不会去了。我如今只想好好做一个父亲,至于什麽天下第一剑,早不是我,我也早不想当了。”
洛蘅道:“师叔祖还恨玉山吗?”
“若不是为了玉山,我母亲不至于体弱身死,父亲也不至于走火入魔……那个地方,我已不会再回去了,从前我没有家,但现在不同了,我已有了我的家,我该回家去。”
“我明白了。”洛蘅道,“师叔祖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再多言,只望师叔祖您能馀生顺遂。”
洛十三笑道:“你不再劝我?”
洛蘅道:“我本以为,今日师叔祖拒绝了我,我会很失落,结果却也没有……也许我错了,我只是想见一见您。”
“见到了,会失望吗?”洛十三道,“我如今已不是从前的急风剑了。”
洛蘅摇头,道:“师叔祖永远是师叔祖,只是,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洛蘅了,我总不能一直依靠前辈。”她又笑道,“我曾经以为,我什麽也做不成,可现在也都熬过来了。青冥剑主也好,其他人也好,他们说的不错,玉山的责任在我肩上,我既然是玉山掌门,就不会退缩。”
三个月过去,经历了岁月和战火的洗礼,她脸上稚气已脱,眼中已不再怯懦,而有几分锋芒初露了。
“哈哈哈哈!好!好!”洛十三大笑道,“不愧是玉山的人!”
洛蘅怔道:“……师叔祖?”
“青冥说的不错,你当得起一代掌门,我也可放心了。”洛十三道,“我身无长物,平生所学,不过一剑而已,可惜星阑走的是青冥的路子,已无法承继我的衣钵,不过,我玉山有你,倒也不算後继无人!”
言下之意,洛十三竟已接纳了她做他的衣钵传人,门下弟子。
洛蘅不由大喜,洛十三这一句话,几乎是雪中送炭,她已忍不住热泪盈眶,道:“多谢师叔祖!”
洛十三笑道:“谢什麽?你既做了我弟子,我把剑法精妙之处传授与你,便是理所应当。只不过,你可不要告诉你那群师弟师妹,我做你的师父,却和玉山扯不上关系。”
洛蘅深深俯首,重重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