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宋文丽的怒火正在积攒中
夜里,杨梦一就发烧了。
罗颂想着起夜上厕所,却发现枕边人的体温高得叫她都觉得烫,再开灯一看,杨梦一面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就连喷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惊慌不过一瞬,她便立即翻身下床,打开一团乱的行李箱,翻找出装药的布袋子。
好在每回出远门前,罗颂都会收拾一袋常用药,从蚊虫叮咬丶腹痛肚屙到上火发烧,无一不有应对的药物在其中。
罗颂一手捏着退烧药,一手摁开保温杯盖,浅浅抿了一口试过温度後,才走到杨梦一的床侧。
将药和水都放在床头柜上,她轻声唤着沉睡之人,但好一会儿,对方都毫无睁眼的意思丶
其实杨梦一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叫人心生惧意却又无法躲避,只眼睁睁承受着烈火铺天盖地而来。
忽地,她似是感到有人从远方呼唤她,但她却怎麽也无法张口回应,直到一只稍凉的手搭在额间,她才茫茫然转醒。
罗颂望着床上双目无焦距的人,眉头紧紧拧着,但一开口却温和无比,“醒啦?你发烧了,咱们得吃药。”
杨梦一极其缓慢地眨眨眼,视线逐渐聚拢在眼前面有焦色的罗颂的脸上。
她想说些什麽,但一张嘴,却觉得呼吸间气管内的氧气稀薄而沉重,压得她胸口发闷,便说不出什麽来了。
她的脸上带着不清醒的懵然无知,又因为看到了罗颂而露出些黏腻的依赖,像沐浴露在皮肤表面打湿後的带着些香气的湿滑。
但罗颂无心欣赏这表情之下的可爱,她只知道恋人此刻病着,是不舒服的。
她忙坐到床沿边,将人扶起来,让她可以靠着自己,随後将药片递到她嘴边。
杨梦一一脸稚气迟钝,却乖巧地张开嘴,端的是潜意识里的绝对信任。
罗颂望着,心就酸了,但她动作依旧利索,将药片送入殷红口舌中後,即刻拿起保温杯,轻声引着她喝水。
杨梦一也乖乖喝水吞药。
待一切完成後,罗颂又温声哄人躺下,再将被子掖好,最後亲了亲她的额头。
杨梦一是疲惫的,从身体到灵魂都是。
甫一躺下,她的眼睛便阖上了一半,只是眼珠子仍迷糊地钉在罗颂身上。
但对方轻轻一句“我在呢,睡吧”,就卸掉了她最後的气力。
——因为罗颂说她在,所以自己是绝对安全的。
带着大脑罢工前给出的最後一番转译,杨梦一就任由意识沉沦海底,陷入深眠。
大概是生病的原因,杨梦一绵长的呼吸中掺着几分沉浊,但好歹,是睡着了。
罗颂这才放轻动作起身,将水杯盖好後,蹑手蹑脚地上了个卫生间,便快快掀起被子地一角,轻悄悄躺了回去。
只是担心自己身上带着凉气,所以待睡暖了窝後,她才往杨梦一身旁凑近了几分。
临睡前,她想,将归期再往後推一天吧,生病的人更不宜奔波远行。
杨梦一这觉睡得沉,再次睁眼时,罗颂已经将年初一再回家的事跟爹妈和萍姐都报备了。
萍姐那边还好,担忧之外,便只叮嘱她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但宋文丽和罗志远这边,想也知道,是绝不会高兴的。
电话是宋文丽接的,她一句“今天几时到家”还没问出口,女儿年三十不回家的消息却像迎面泼来的冷水,叫她震惊,甚至是悚然。
但罗颂没提起杨梦一的生病,只说是自己没看好时间,误了年廿九的飞机,而年三十的又太贵,所以推到了年初一。
国人看重过年,这是个阖家团圆的大日子,春节的意义之重,无需加以赘述。
而小辈在团圆的日子里缺席,或许还有点不敬不孝的意味。
宋文丽惊诧着良久无言,以至于没有多馀的心力燃起愤怒的情绪。
错愕之後,便是疑惑和迷茫,她甚至怀疑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自己孩子吗,怕不是什麽妖怪幻化而成的吧。
直到罗颂喊了好几遍妈,她才将将回过神来,听对方说什麽年初一的票已经订好了。
怒火终至,但宋文丽记挂着她此刻正在两千多公里之外,若真有什麽事,他们夫妻俩是鞭长莫及,只压着情绪,勉强稳住声音,叮嘱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宋文丽坐在沙发上,半晌不动。
罗志远刚贴好大门口的春联,两手沾了对联纸的红色。
他握着的黑色圆罐是未用完的浆糊,一进门,就见妻子脸色难看极了,胸口起伏剧烈得像台风天海面上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