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的信息还没在大脑里走完流程,罗颂就几乎是瞬间将手机揣进了兜里,笑容紧随其後扬了起来,是得体谦逊丶无错可挑的後辈的笑。
她定了定神,循着对方的嗓门走去。
醉意总能放大一个人的爹味。
“有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孝敬父母,别让父母失望哦。”
“不过女孩读那麽多书也没用啦,我儿子高中毕业出来,在厂里混到中层,一个月照样能拿万八千。”
“趁着年轻赶紧结婚生孩子,不然以後没人要。”
听着这些话,罗颂心里烦极了,却又因着父母在一旁,不知怎地不自在起来。
心乱意燥却仍要应付着,留给杨梦一的思考能力被挤占到少得可怜,她只能暗叹一口气,心想晚点给她打个电话再好好聊天吧。
杨梦一不知道罗颂的打算。
实际上,刚才那通电话已经是她能容许的少有的不理智行为了。
她捏着手机,稍显无措地站在阳台上,北风忽大忽小,不知吹落了什麽东西,“嘭”一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有些茫然地转身往屋里去,走到厨房门边时刹住脚步,定定在原地站定。
萍姐和赵红敏原还说着笑,见她面色青白地走过来,又不发一语,只一双眼直直地望着她们,不由得对视一眼。
“怎麽了梦一?”赵红敏开口。
“那个,”杨梦一咽了咽口水,但喉头依旧干涩,说话间有轻微的拉扯感,“杜银凤死了。”
“我可能……得去一趟乌长县。”她垂下眼。
杨梦一几乎没拿什麽行李,车票也是在的士上订的,身旁坐着的是一脸严肃的赵红敏。
仿佛是想安抚她一样,赵红敏一直握着她的手。
赵红敏的手有些凉,似乎是一刻钟前仍浸在洗菜水的冷意,一路跟着她们上了车。
杨梦一的视线从两人交叠的手,移到了她的脸,随後动了动,反过来拍拍她的手,抿着嘴,轻轻牵起嘴角,“没事,我没事。”
同样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赵红敏,凝视着杨梦一的面庞,目光忧虑。
可杨梦一不是在硬撑着佯装无事,而是真真觉得没什麽。
赵母虽有千般不是,却还是好好护着她长大成人了,可杜银凤不是。
杨梦一的慌乱只在最初冒了下头,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将杜银凤的死讯消化完毕。
这些年,她尝试忘却有关她的一切,可时间的力量无穷大,尽管杨梦一不想承认,但这个女人的确与她三分之二的人生粘连紧密。
杜银凤将坏与恶与污浊烙在她的生命中,无法拔除。
杨梦一忘不掉,便只剩下纯粹的恨意了。
毕生所恨之人的死亡,该是喜事,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