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馀波特辑里罗颂最後的专场
大海奔流不息,浪涌不止,罗颂永远无法预测下一场剜心悲事的来临。
罗颂每周都会抽出时间给屋子做下清洁,规模视闲忙情况而定。
在一个很寻常的周日,她心血来潮搞了场大扫除,从地板到墙面丶大件家电到小物件,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也因此,当她手滑不小心将麦色的咖啡壶摔碎在地时,怔忪的几秒内回闪最多的情绪是後悔,恨两个小时前的自己的一时兴起。
其实那套手冲壶闲置很久了,在实际功能上,一句“可有可无”就能概括一切。
当初兴致勃勃从两千多公里外的京城背回来,但杨梦一也只维持了两个礼拜的热情,随後认清了两点,一是她没有做咖啡的天赋,二是咖啡没有茶好喝。
自此以後,它就成了家中的摆件,一直放在展示架上,倒也算赏心悦目。
罗颂也从未啓用过它,日常喝咖啡也多靠外卖软件,但那一刻,莫大的惊慌依旧铺天盖地袭来,淹没了她。
她很难得会抛弃理性做些什麽,可下一周周末,她却不管不顾地跑去了京城。
时隔太久,罗颂已经不记得那陶瓷店的具体地址了,只依稀记得胡同巷道的名字。
她艰难地挖掘记忆中的零星碎片,在那条不长却蜿蜒的胡同里挨家挨户找去。
那天天很热,阳光炽烈,灼得她头昏眼花,但这都比不上苦寻无果的颓丧。
白云苍狗,野马尘埃,在不知第几回往返于胡同中时,她後知後觉地意识到,那家店大概已经倒闭了。
罗颂终于停住脚,定立于路中央,身旁是川流的嬉笑着的游客,他们脸上挂着和曾经的她们一样的快意。
而她呆站着,像一条孤零零的败家之犬。
灰败之色蒙住她的脸,那徒劳无助的样子,和多年前苦苦寻找销声匿迹的爱人一模一样。
但回到祁平後,罗颂依然将所有戚戚消沉都收拢得彻底,只有展示柜上永远空了一块。
生活的车轮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罗颂也不例外。
周一,罗颂换上西装,准时出现在律所里,开始新一周的工作。
但那麽多年下来,其实她有时候都不确定自己对这个职业还有没有热爱。
越往深处走,她见到的腌臜越多,身不由己丶假笑逢迎的时候也越多。
但无论喜爱与否,她很清楚自己需要这份工作。
除了丰厚的报酬以外,大量的满溢的繁杂的工作能让她从蓬乱的心绪中抽离,填满她生活的空白。
罗颂不习惯假手于人,再微末的细节都喜欢自己一点点臻于完善。
撰写文书和检索报告丶整理证据丶做委托材料等细碎零散的活穿插在各种接待沟通工作中,大多数时候几个案件并行,她像一列疾行的列车,车轮和钢轨磨得发烫,却只容许自己在站点停靠的短短两分钟内小小地喘口气。
她工作量大,却比旁人完成得更快,甚至更好,相熟的同侪总爱打趣说罗律已经将睡眠进化掉了。
但这调侃其实歪打正着挨到了边。
失眠成了她的後遗症,但罗颂也说不清究竟是那场隔代对抗的後遗症还是分手的後遗症,不过也不重要了。
她不喜欢失眠,阒寂与夜色都是情绪的催化剂,所以在睡不着的夜晚,她都将自己扔到电脑前。
但失眠不等于不困,若是恰好遇上棘手的活,罗颂会就着尼古丁强打精神丶整理思路。
可在这种时候,她却更会突兀地想起杨梦一,想她要是知道自己在房子里抽烟,应该会很生气吧。
罗颂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对方瘪成苦瓜的脸,那双溜圆的眼睛即使含着怒意肯定也会亮得让人心喜。
在这样的想象中,她总会恍惚地立马将烟头摁进烟灰缸中,但按下去的时候,却像烫在了她心上。
于是下一秒,幻想便被挥散了。
想与不想丶念与不念丶爱与不爱,只要另一端系着的是杨梦一,罗颂就永远无法想明白。
恨吗?或许有过,但太微弱了,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理由去恨她。
爱吗?还爱着吧,只是再无力回天,她便也认了。
想到最後,罗颂只会盼她一切都好,平安幸福。
互相吸引的两人,定然在灵魂上是有某种共鸣的。
杨梦一在某些方面跟罗颂惊人地相似。
她也始终相信,罗颂这样好的人,跟谁在一起都会很幸福。
但其实,她们好像都没成为对方祈愿中那样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