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序喘息着,艰难地瞪大眼睛。
下一秒,绛红的粘稠液体喷洒而出,闻序半边脸庞都溅上了浓烈的血腥味,他眼睁睁看着诡手肖身子一晃,口中溢出鲜血,扑通栽倒在地,口中咕噜咕噜地发出濒死的兽类般凄厉的叫声:
「唔……我要丶杀了……!」
闻序浑身心灵感应般传来一阵电流涌动,抬起头。
怒涛咆哮的炽烈火焰之下,诡手肖背後几米开外,瞿清许双手端正托枪,翻滚的热浪下青年墨黑的发丝飞扬,秀眉紧蹙,黑曜石般的眸子里迸射出冷酷的光,薄唇紧抿,苍白的面容在火光下染上明灭交织的色彩,被燎灼而些许焦黑的衣摆猎猎鼓动,露出大衣下清瘦却满弓般紧绷的线条。
诡手肖倒在地上挣扎蠕动的身躯倒映在瞿清许浓黑的瞳孔深处。青年骨节纤长的手指握紧枪柄,勾唇冷笑。
「谁准你碰他的。」
瞿清许沉声说。
闻序呼吸一顿,瞳孔却猛然紧缩。瞿清许警惕地保持着端枪预备的姿势,迅速靠前,一脚将诡手肖从闻序身上踹开,确认对方已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後方才分神看了闻序一眼。
「能站起来吗?」瞿清许问,「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闻序怔然说了声好,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瞿清许转过身,於漫漫火场之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的男人,仿佛神祇蔑视着一条肮脏的蠕虫。
「和这些见不得光的赃物一起滚去地府里见阎王吧,诡手肖。」瞿清许嘴唇轻轻一动。
「贱货,混蛋……!」
诡手肖目眦欲裂,徒劳地想要抓住瞿清许纤瘦的脚踝,却被对方反踩住那只完好的手,粗底鞋跟如同碾碎一个不起眼的菸头般,将男人的骨肉狠狠碾压在地。
「我并非什麽善类,杀人放火的勾当於方鉴云而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瞿清许放下枪,垂眼幽幽地看着他,於诡手肖的惨叫声中优雅地抬脚,慢慢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我的灵魂不介意多沾染上罪有应得之人的污血,而你很荣幸,可以成为我手下的第一个亡魂。」
「後会无期,肖爷。」
男人想要呼号,可吸入了过多的尘埃迫使他剧烈呛咳。被泪水模糊的最後的视线里,他依稀看见那朵漂亮却致命的地狱之花对他蔑视一笑,决然转身。
他终於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眼看着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火光明亮的通道深处,挣扎着昏死过去。
「闻序,快点,这边走。」
眼看着火苗已经有往囤积炸药的区域蔓延的趋势,瞿清许语气却镇定得可怕,二人丢下早已血流如注的诡手肖,从销烟缭绕的仓库前门出去,刚走了没两步,便听到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失火了!快跑!」
「现在跑能跑多远,救火要紧!化工厂爆炸,咱们谁都走不了!」
趁着混乱,他们很快绕到化工厂後门,将身後冒着黑烟的仓库抛在身後。瞿清许念着闻序受了伤行动不便,主动来到驾驶位,刚发动车子,握住变速杆的手却突然被副驾驶伸出来的一只大手按住。
他怔了怔,扭头看向闻序,後者咽了咽口水,一脸紧张:
「我拍照取证的手机,落在里面了!我要回去取!」
「仓库随时都会爆炸,整个化工厂都要夷为平地,你在开什麽玩笑?!」瞿清许一下气急了,「非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才满意吗,闻序!」
「那是我们好不容易拿到的——」
「线索丢了可以再找,大不了我不报自己的仇,但我不能看着你送命!」
逃跑的时间分秒必争,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瞿清许心急如焚,吼声几乎要破了音,可闻序却执着地解开安全带:
「那可是你扳倒陆霜寒最有力的证据!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开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闻序你他妈的给我坐好!哪也不许去!!」
瞿清许浑身颤抖地嘶吼出声,一脚踩下油门!
发动机发出满负荷的悲鸣,外勤车轮升起烧胎的轻烟,闻序冷不防被起步的惯性狠狠甩倒,後脑勺重击在椅背的头枕上,已经握住车门把的手下意识松开,彻底失去了唯一开门下车的机会。
外勤车在密林外崎岖的土路上猛的一个颠簸,怒号着冲刺而去。瞿清许顿时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用力握紧,脚下却把油门深踩到底!
闻序撑着身子爬起身,没等反应过来,却见後视镜内一道足以照亮黑夜的白光闪过,他倒吸一口冷气,想都不想倾身便揽住瞿清许的後背往下压:
「要爆炸了!!低头——」
轰——!!
爆炸的空气波以化工厂仓库为圆心荡扩开来,密林的树木被席卷的飓风整齐地压低枝头,木头断裂的声音与风暴的狂啸倾覆了车外的整个世界,高速行驶的车子被顺风推出更远,险些掀翻在地,直往前冲了数十米远,终於噼里啪啦一阵爆响,整车的玻璃四散飞溅!
仅仅一秒过後,横波过境,失去控制的发动机呜呜地减弱了嗡鸣,归为沉寂。
车後的远处,蔚蓝化工厂已成为一片燃烧的炼狱。
报废的外勤车内,瞿清许蜷缩在驾驶座里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除了腰部习以为常的阵痛,他只感觉身上格外的重,居然一点受伤的异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