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他做什麽?你把他怎麽了?!」
锯刃因手抖险些破开颈部的皮肤,萧尧倒吸了口气想阻拦他,陈泳却咬着後槽牙呵呵笑起来。
「原本你们不该来这的。按陆霜寒的计划,他该把你们一网打尽,不过现在也好,他从始至终想找的,都不是你们这些人,就算我坏了他的好事,於他又有什麽所谓呢?」
「你们来楚公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看着闻序瞬间缩小剩一丝的瞳孔,心满意足地笑了,「尘归尘土归土,让该了结的人在今晚有个了结吧,闻检查官。」
*
黄昏与黑夜交接时分,最後一丝残阳将影子无限拉长,紧贴着砖瓦堆积的土地,游向地平线尽头。
瞿清许推开只剩下半边的大门,走入废弃工厂二楼。
风声如狼嗥,穿堂风在空荡的工厂内荡过,掀起衣袂翻飞。
瞿清许往前走,每走一步,面色便越发深沉。
细长的乌木发簪在即将被吞没的残阳下,透出隐隐的血色。他穿过一扇又一扇窗框,光影在瞿清许清俊冰冷的侧颜上割下一道道线条,明暗不断更迭变换,直到他猝然停下脚步。
空无一人的身後,某个石块碰撞到地面,传出闷而长远的回音。
瞿清许眼底划过狠决的煞气,右手伸进大衣口袋,蓦地转过身!
然而什麽都没有。
瞿清许愣了愣。
最後一点稀薄的日光弹指间淹没在楼宇之外,也带走了瞿清许墨色的眼底那仅剩的一点温暖的光亮。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
「好久不见,你变化大得让我惊讶。」
六年来日日夜夜难以安寝的惊恐丶忧愤与仇恨凝聚成滔天的江河冲击过广袤的平地,瞿清许心神一颤,歘地拔出枪来,单脚後撤半步再次用力转身!
这一次,他的枪口,他的双眸,都精准无误地对上一双冰刃般寒气撩人的眼睛。
陆霜寒望着持枪对准自己的omega,缓缓勾起薄唇。
「三年了,」他说,「你害得我好找,卿卿。」
第84章
日光殆尽,瞿清许隔空望着陆霜寒的脸,眼底铺开冷色,面上却毫无温度地笑起来。
「三年了,你还没死,真是遗憾。」
陆霜寒仿佛看不见那枪口,目光如蚁群般从瞿清许脸上一寸寸爬过,所及之处,笑意也一分一分被蚕食得乾乾净净。
终於,陆霜寒意味深长地挑眉:
「没想到你也会笑,三年过去,倒也算是有所长进。」
瞿清许嘴角噙着的笑顿时消失了。他眸光一暗,登时握紧了枪:
「陆霜寒!」
男人唇角扬起的弧度若有似无,看着他,就像在观赏一个现成的笑话。
瞿清许颈侧绷出利落挺直的线条,怒极而笑道:
「三年了,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盼着亲手杀了你的这一天,替爸爸妈妈,替所有人报仇……」
陆霜寒哦了一声。
「报仇?」他反问,「替谁报仇?你来得好像太晚了,卿卿。」
瞿清许眼神里划过一瞬间的惊愕,又很快被抹去,可这变化仍然逃不过陆霜寒的眼睛,後者不以为然地笑笑,缓步上前:
「你的父母早已经死了,就算你杀了我,你又能回到从前的日子吗?至於其他人,我猜你指的大概是过去帮助过你的那个老女人……」
「月姨?」瞿清许握枪的手一抖,紧盯着陆霜寒吼道,「——你发现了?你对月姨做了什麽?!」
陆霜寒悠闲地耸耸肩:「显而易见的事,还用得着我发现麽?我对一个家政阿姨做不了什麽,家中刚刚失火,保姆就出了事,傻子都看得出是谁干的。只不过……」
他停了停,惬意地欣赏着瞿清许在自己的停顿中愈发焦急的神情。
「可怜她的儿子,叫李什麽的,在小重山军事区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悬崖,尸骨都没找到……月姨拿到的那点抚恤金,恐怕还不够填补她这两年生病卧床的药费吧。」
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完,意料之内看到瞿清许眼里的锐意骤然间散了。
「为什麽……」
瞿清许握着枪的手背上掌骨凸起,贴着冰冷枪身的掌心脉搏急剧跳动,耳朵里血液上涌,嗡嗡直响,「这根本不关月姨的事,她不知道我逃跑的计划,她的儿子更是无辜的,你怎麽能……你怎麽能……!」
「因为你利用了她的善良和对你的同情。」陆霜寒无情地看着面色苍白的omega,扬起唇角,「善良二字,用来自相残杀,是最好不过的武器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麽我会找到你吗,卿卿?」
瞿清许无力地张了张唇:「什——」
「因为你没有杀了刘义信。」陆霜寒温柔得像和蔼的导师一般,「只要你杀了他,就再没人能向我传递情报了。这三年你长进得再多,骨子里也依旧是一个善良到近於懦弱的omega。」
瞿清许眼神忽的泛冷,抬手将枪口对上继续走来的男人的额头。
「发现就发现,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不敢和你对峙的胆小鬼了。」瞿清许肃然道,「我是要死的人,开了这一枪,大不了与你一命换一命。」
「许多年前,楚家的人在这里也是这麽和黑丨手丨党的绑匪说的。」陆霜寒抬起双手,仿佛要拥抱整片废墟,「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个痛快——这方法实在太好用,有个词怎麽说来着?哦对,路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