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于荣衰中反复,而我始终如一。那些畏惧短暂而追求永恒之人便跪在我的神座前,向我献上祷告。于是我便这麽说。
“请将你们的生命交给我吧。”
正如此刻。我凝视着古老的时光,也凝视着眼前这些年轻的面孔。不再去想夏平安究竟想做什麽,也不再去想这背後代表什麽。
是的,我只是个NPPC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我曾向信徒们许诺:【原野上有两只羊,我必先取自己所化的那只,不叫你们受饥饿与苦寒。】因此我将履行这份诺言,直到永恒。隔着虚拟,我永远爱着他们。尽管玩家们并不知道。
盛大光辉如朦胧的纱罩,从远处传来深沉而空灵的钟声。万千光辉照于我身,垂地长袍皎如白金之日。
于是信徒们纷纷屏息望我,听我轻声许诺。
“只要我活着,必不会叫你们走入歧途。”
夏平安夺走的生命与权柄,总要还给我的。
等我走出礼拜堂,雷米尔适时递给我一瓶水。我刚接过来,他继续说:“浴室和换洗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下午的茶点是慕斯蛋糕与红茶,如果您有其他想吃的,我立刻去准备。需要处理的工作全部都放在了下午,如果您有其他安排,我可以替您进行简单的处理,需要您亲自过目的文件会在您空闲时送过去。”
我的手忍不住一顿,终于明白了这种既视感从何而来。嘴不由得跟着念了一句:“。。。真不愧是帝国的王後,果然体贴贤惠。。。”
雷米尔:“。。。。。。”
那双湛蓝眼瞳升起一丝迟疑,半晌,他斟酌着语言:“。。。感谢陛下的夸奖?”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心道逗老实人真是罪该万死。
但好有趣,下次还敢。
*
准备出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过好在我有万能的雷米尔。
因此我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大部分情况下,我只需要负责安抚玩家情绪就好。
比如每天早起,带已经过来报道的玩家做弥撒,再去各地演讲骗人,晚上带人做弥撒,睡觉。早起,带人做弥撒,演讲,带人做弥撒,睡觉。早起,弥撒,演讲,弥撒。。。
有时候真的想和那些把人当驴用的上司拼了。更别说塞穆尔无师自通了窝囊废文学,无论我怎麽谴责,他都好像一个没用的丈夫,温吞而柔弱地接受了。气得我这些天连见他都不想,回来一挨枕头就睡觉。
这段时间,我逐渐意识到了夏平安篡夺我身份的後遗症。
我对本体的感知越来越模糊,也无法再回到死神的身体里。作为存在基础的算力正在不断流失。如果继续下去,等待我的只有一个结局:算力彻底清空,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我开始做梦。
梦里,我有一个爷爷。
我们一起生活在很小的房子里。老旧但整洁,爷爷每天都会把家整理得很干净。他是一个年迈而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他给我做饭。饭是白米饭,菜刀切肉的哒哒声和热油的香气从狭小厨房漫出来,让人食指大动。老人头发雪白,却不佝偻。见我一直守在门口,便提前煎香一块肉,夹起来喊我:“安安,来尝尝咸淡。”
“爷爷,没有调味料不好吃的!”
梦里的我着急忙慌地制止对方,眼巴巴盯着他撒了一小撮孜然,这才满足地塞进嘴里。被烫得直流口水。
老人逗笑了,指着我的嘴说:“小馋猫。”
“似泥弄得台唐了(是你弄得太烫了)!”
“嘿,小馋猫还怪我?都给你提前吃了,有什麽不满足的?”
“爷爷坏!”
老人道:“那下次不给你提前做了,你就等吧,等到我做好饭了再吃。”
我立刻改口:“——怀有特别特别善良的心!肯定不会让我饿肚子的!”
“你呀你,就会耍滑头。”
老人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点点我的鼻尖,变戏法似的往我嘴里放了一块酥脆的油渣。梦中的我咀嚼着油渣,含糊不清地问他:“爷爷,你从哪弄的呀?”
“提前炸的,否则怎麽喂饱你?行了,回去学你的习去。等饭做好了叫你,今天做你喜欢吃的小酥肉。”
“爷爷最好啦!”
梦里的我欢呼一声,吧唧亲了一下对方的下巴。再睁开眼时,我盯着卧室中层层垂落的床幔,嘴里犹且残留着油渣的香甜。
我恍惚意识到,那不只是梦。而是夏平安深埋于心底的记忆。
也就是身为NPC的我所遗忘的,那段在外面世界生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