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瞬间我的耳边响起了两个声音,一个恼怒,一个无奈。
“不许叫我这个名字!”“。。。我觉得雷米尔这个称呼也不错,您认为呢?”
“可你们是两个智能,我总不能都叫一个名字吧?等我们出去了,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了。”
我忍不住笑,故意促狭地调侃了一下。这才步伐轻快地走向正在等着我的人。
湛蓝的数据流涌动,铺成通往天际的长路。视野中跳出了一个半透明的按键。我正要按下去,忽的又开始迟疑。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郑重最紧张的时刻。一直都是别人向我走来,如今我终于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无论出去後我们还记得不记得这段记忆,都很谢谢你们。”
“如果离开这里以後,我们还能见面,你们能和我谈个恋爱吗?”
*
日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我啪嗒按下了最後一个字母。背後贴上温热体温,我自然而然地扭头和对方交换了个亲吻。
“在做什麽?”
鎏金眼瞳含着慵懒,塞恩就像一只真正的大猫一样趴在我的後背上。我想要伸手去端水杯,却被他按住了,只得停下手。星盗眯起眼,现实中的他比仪器里更成熟冷峻,抱着我的样子像一只慵懒的豹子。
“那两个讨厌鬼今天就要回来了吧?”
“对,雷米尔他们会带着游戏的核心回来。到时候就可以把自然女神她们复活了。”
“真不想见那两个人工智能了,人已经够多了。”
塞恩嘀嘀咕咕。这是离开仪器的第六天,我们全都安全脱离了精神力修复仪器。第一个找到我的是塞穆尔,其次是塞恩。随後就是卡卓丶奥狄斯和尼尔。
在意识里的记忆留下了太深的影响,让我们都有点混淆。但我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们为什麽会选择帮我?”
是的,夏平安当初的话只说了一半。
这些人精神力受损进入仪器是真的,我为了救两个人工智能而受伤是真的,它们为了我反侵略了精神力治疗仪也是真的。
直到我回到了现实世界,才明白夏平安对尼尔说的“长大的你”是什麽意思。因为我们都认识,而且关系不错。
两个人工智能被带走後,被设计成为精神力治疗仪的核心。塞穆尔他们帮我进入研究所,想办法偷出了它们的核心装置。因此,我受到了严重的伤,不得不依赖精神力治疗仪才能恢复。于是为了帮我,塞穆尔他们也进入了精神力治疗仪。
。。。这是一个多麽可歌可泣关于友情的故事啊,夏平安你是怎麽发展到毁灭世界的地步的?
我很想再问问曾经的自己。但想了想,最後还是一笑了之。谁没有想要毁灭世界的低谷期呢,现在再去找早就过去的人似乎没什麽意义。毕竟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爷爷陪他度过漫长黑暗,我爱的人丶爱我的人,也会陪我走过接下来的路。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不会忘记他们。
我仰头问塞恩:“你说,死神按下游戏退出键,会变成什麽样子?
星盗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变成活的?”
“哈哈哈哈你这是什麽答案啊!?”
“。。。你不是问我冷笑话吗?”
他懵逼地看我破,日光落在线条优渥的脸颊上。我笑得前仰後合,眼泪都要出来了。塞恩恶狠狠地捏住我的脸,看似凶神恶煞,实则动作很轻。
“你问这个干嘛?听起来会是奥狄斯会问的问题。”
“其似(实)窝(我)最近向(像)把游戏里的事情记下来。。。”我鼓着腮帮子,好不容易挣脱魔爪,揉了揉自己的脸,继续说。“。。。省得以後忘记。我打算把这本书起名叫《死神祂按下了退出键》,最後的结尾就是。。。”
*
从前有一位寂寞的死神,祂知道自己是一个游戏NPC。
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认识了很多很多的人,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
有欢笑,有悲伤。有失去,有收获。
有人陪他看过日出的海,有人陪他走过漫长岁月。有人为他写诗作画,也有人载着他去看群星。
生命犹如一场镜花水月,人人在投影中寻觅,最後却发现回归了起点。原来祂并非孤身一人,许多人陪伴祂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祂所痛苦的终会过去,无法接受的伤口也会逐渐愈合。原来祂也可以懂得爱丶懂得陪伴。握住他人的手,被从水里拽上来。面对现实与虚幻,他终于明白专为一人创造的世界固然美好,可不仅仅是他自己想要幸福,那些爱祂的丶被祂爱着的人也应该得到幸福。
世界向祂扑面而来。爱是一枚种子,滋养出新鲜的血肉,填满了干瘪皮肉的每个缝隙。使其从此不畏惧恐惧与凄惶,也不再害怕现实的不尽如人意。
死神祂按下了游戏退出键。
于是,我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