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些不好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来,在这精神病院的异化规则下?,愈发清晰,清晰到令他恐惧。
“可千万别……”福特颤声低喃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害怕自己晚了一步。
害怕自己又?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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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格·福特以前的家?庭算不上幸福。
他们?的父母光鲜亮丽,艺术家?与律师的组合让他们?能轻松地游走于上层社会。
但他们?的圈子又?不同,一个各种沙龙,一个疲于出差,碰到一起的间隙并不多。
同样,他们?没空管那?个因为措施不当?而出现的孩子。
福特在幼年的时候,跟着祖父祖母生活。
他习惯地爬上种在院子里?的大树,自上而下?地眺望着茫茫原野,那?时是冬天,麦田被大雪无?情地掩盖,只能偶尔看到光秃秃的稻草人,鸟雀在雪地上印下?一个个爪印,烟囱会吐出淡淡的烟气,整个世界笼罩在恬淡、朦胧的环境中。
年幼的福特穿着厚重的衣服,完美?继承了母亲的艺术家?天赋,他如?醉如?痴地享受着自然,听不见屋子里?传来的痛苦呻|吟。
直到天色转暗,他蓦然回过神,打开门时看到倒在玄关口,逐渐失去温度的祖父。
老人在冬天滑倒,磕到了后脑勺,但凡他早些下?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福特晚了一步。
他被送进了寄宿学院,继续深造艺术,他如?惊弓之鸟般每天给祖母打电话,生怕自己又?错过了什么。
直到某天突然的心?慌,他打不通家?里?电话,于是放弃了写生的机会,匆匆往家?里?赶去,但因为下?雨的泥泞,路封死了。
等福特狼狈回家?,看到了因为哮喘发作、找不到药而逝去的祖母。
如?果路不封的话,好像还来得及。
他又?晚了一步。
之后,福特被带回了父母身边,进入了逐渐破碎的家?。
他的父亲不知何时染上了酗酒好赌的毛病,发起疯时会殴打他和?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会在事后抱着他,狰狞地诅咒着世界上的每个男人。
“知道吗,爱德格?这世界上没有独一份的爱,没有永远的爱!我?要跟他离婚……你到时候跟我?走。”
他美?丽的母亲愈发早出晚归,她挑选着自己下?一任共度一生的对象,非常认真。
她成功找到了,再次陷入热恋,而他的父亲没有阻拦,同意?离婚。
福特由衷祝福她,希望她离婚后能过得幸福。
那?位叔叔对他也很好,浪漫、赤忱,像是永远充满活力,在他父母办理离婚的当?天,悄悄约他出来,说要给母亲一份浪漫的分手礼物。
福特欣然应允,发信息告诉母亲他会晚一些回去。
母亲回了他一个不明意?义的“hello”。
等福特和?那?位叔叔悄悄带着礼物回家?,打开门的瞬间,他对上了母亲痛苦的脸。
他的父亲气喘吁吁地站在客厅里?,浑身是血。
那?个男人神经质地笑起来,说:“她的力气可真大,我?差一点就失败了,不是吗?”
母亲的手机落在地上,沾着血的显示屏上,是与他聊天的对话框。
不是她想打的“hello”,而是“help”,只不过在当?时,她只来得及朝儿子打出首字母。
无?人能想象到,在那?种时刻,收到儿子晚些回来短信的她,会是什么心?情。
福特又?一次晚了一步。
……
那?些记忆像是蒙上了厚重的画布,里?面和?着酒瓶、鲜血、故乡的麦田和?大树,以及苦涩到极致的眼泪。
随着他的成长,记忆一年年地淡去,福特成为了圈子内著名的新兴艺术家?,肆意?地在画布上涂抹上新鲜、活力的颜料。
他记得母亲的话,世界上没有独一份的爱,他不奢求安定,生怕自己会“再晚一步”。
无?人知道,浪漫肆意?的艺术家?的生活中,全是扭曲的色块,他光鲜亮丽,若即若离。
直到灵气复苏,福特获得了新的力量,开启了更加坦途的人生。
他能扇动?着翅膀跃上万顷高空,悬浮于海面,能拯救他人于苦难,无?须再考虑是否合法。
这空虚又?幸福的日子,持续到德仑兹号出事的当?晚。
福特在波光粼粼的月夜下?,从大海中捞起了险些化作泡沫的美?人鱼。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来迟,第?一次如?此恰好。
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心?动?有时不以理智而转移。
他想起了当?时出事后还试图收养他的叔叔,问他为什么还选择跟母亲办婚礼——哪怕是在葬礼之后。
那?个叔叔苦笑着道:“爱德格,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辈子非她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