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蓁回顾一圈,发现这些人或去或留,每个人都有理由,有苦衷,包括她自己。
她没有怪过谁,也不会去恨谁。
恨是一件太消耗生命的事情。
她不愿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思绪几度翻涌反复,南蓁眼里的光亮明明灭灭,最终还是淡然。
夜过了一半。
她怜悯地看着面前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老人,“陈伯,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陈朝清平静地闭了闭眼,仿佛下一秒不会再醒过来。
南蓁将文件放回床头,替他掖了掖被角,“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么。”
病房里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
陈朝清一直闭着眼,灰败的脸色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
南蓁心尖倏地一缩,想起身去喊医生,床上的人黯哑地开口。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陈朝清缓缓睁开双眼,这大约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的清明,他把另一份文件交到她手里,重重地握着她,他还不舍得就这样死,可所谓命中注定的力量是这样强大,他无能为力。
他头一次害怕命运这两个字。
“蓁蓁,你陪着他吧。他妈妈把他交给了你。”
南蓁喉间酸得厉害,眼泪夺眶而出。
“好,我答应你们。”
……
-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
微微的灰白在天边铺开一片沉沉的忧郁。
医护们进了病房,仪器声短暂噪杂了这个清晨。
南蓁接到陈厌打来的电话。
谁说父子间没有心灵感应,疏离如他们,陈朝清临走前,陈厌到底隔着电话送了他一程。
“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问南蓁的去向,没问她去见谁,一切都这么自然,仿佛这个晚上他一直都在。
南蓁抹掉脸颊边的泪痕,轻声说:“两个小时后。”
“我去接你。”
他声音太冷静,冷静到南蓁心都痛:“好。”
挂电话前,有一段很长时间的空白。
南蓁说,“陈…陈伯伯把朝日给了你。”
电话那头,陈厌顿了很久。
再开口,他声音有几不可察的哑,“我在机场等你。”
第60章
飞机九点落地。
美术馆十点半开展。
九点半,南蓁走出机场,见到陈厌。
他换了车,黑色的奔驰S。稳重而严肃。与他往日的风格不太相称。
他倚在副驾驶的门边,黑色衬衣和西裤将他身形衬得修长。脸上的墨镜也是黑色。领口边沿一行白色仿佛某种警示标志,墨镜下,他脸色很冷,几近漠然。
机场外是蓝天白云,入了秋的天空高的好像怎么望也望不到头。
人来车往的喧嚣世界里,他与他的车独立在另一个维度。
他们尖锐而孤独地相依。
南蓁心头泛开紧密的酸涩,她走上前去。
陈厌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淡漠的眼。
他伸手和她拥抱。
很紧。
南蓁的腰肢落在他强悍的臂弯里,她不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