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确定组织的搜捕人手撤退,似乎已经无比确认他死亡後,景光才沿着公安给他安排的路线,一路抵达安全屋,和线人重新联系上。
手臂上的枪伤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已经开始发炎肿胀了,因为一直穿着沾了水的衣服,在仅有五六度的气温下,他虽然没被冻死,但也不可避免的感冒发烧。
但他的确活了下来,并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抵达了安全屋。
吃了退烧药,然後在浑身因为病情与伤口的缘故而胀痛,等待公安同事救援的过程中,吃了药的诸伏景光勉强打起精神丶恢复了星点思考能力。
他进行自我检查。
然後诧异的发现自己手臂的枪伤并未波及到骨头。
手臂看似完全不能动,不过是因为发炎波及到了大片神经肌肉,实际检查的话,他并未有骨裂骨折等迹象。
巴罗洛射出的那枚子弹,极其意外的造成了范围内的最低伤害。
……不。
这或许不是意外。
毕竟,诸伏景光很清楚巴罗洛的枪法究竟是什麽模样。
那个巴罗洛,枪法神乎其神的巴罗洛,会在那麽近的距离下射偏吗?
不可能。
对方只是刻意的移开了枪口。
把枪口从他喉咙移开,转而瞄准他手臂。
在开完枪後,神情淡淡的将他推入海中。
……就仿佛对方并不打算杀他一样。
不,不是仿佛。
而是事实。
但是,为什麽?
诸伏景光满心不解,但隐隐回想起一件事。
一件他还以为是自己发烧産生的虚假回忆:
【庆幸你的好运吧,我们就此一笔勾销,我不欠你什麽了。】
落水的时候,他是不是的确听见巴罗洛说了这句话?
我……有做什麽让巴罗洛网开一面的事吗?
诸伏景光想不起来。
但他足够聪明。
——庆幸你的好运。
从这个关键句,诸伏景光皱起眉,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做出的事,换得了这一次死里逃生。
那是什麽事情呢?
努力的思考着,从巴罗洛最初登场时的毫不留情,到对方後来态度上的微妙转变。
期间发生了什麽?
并未完全退烧的大脑卡顿得厉害,他如今的思考能力显然不足以让他顾忌到每个线索。
因此状况糟糕的苏格兰最终也只来得及再用安全屋的备用通讯给发小报了个平安,然後就在等待救援之际陷入了昏睡。
“巴罗洛……”
狼狈的年轻公安睡梦中也不由自语喊出这一代号。
显然那个行为任性又难以总结毫无规律的绮丽男人,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惑。
本以为对方心怀平常,有迷途知返的可能,但对方却撕破了这一假象,表示他从未对自己的过去与所作所为有过丝毫的忏悔。
巴罗洛在黑暗里很自在。
他并不是长在错误土壤长大,等待救赎的花。
诸伏景光不过是被对方过往假象带来的表面印象而干扰蒙蔽了。
但是……
并不偏爱光明的巴罗洛,却在最後留手了。
明知道苏格兰是警方卧底,却最终留了手,甚至自始至终看他的目光,都没什麽排斥和抵触味道。
为什麽?
哪怕不忠于组织,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也不该对警察是这个态度吧?
你到底是——
——到底是想要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