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
长夜将阑,苍穹尽头隐约能瞧见逐渐亮起的曦光,山路两旁堆积着厚雪,因此路偏僻不为人知,积雪自然也无人清理,一脚踩下去直接没过小腿,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衣服下摆便被雪水打湿,灌入靴子里的雪自然也湿了袜子,又冷又潮的紧贴在皮肤上。
猴姜揣着袖子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被山中残留的北风冻得鼻子通红,齿间时不时打起颤来。
枝梢发出了尖锐的呜咽声,猴姜被北风迎面灌了一大口,这一口下去比白干还要厉害,冻得他肺管子都冒冷气,他本想叫住人歇一歇脚,擡头一看,那位走的风轻云淡,脊背挺直,似雪地里生出的仙人,光是背影便足以看出前半生的尊贵。
猴姜当即打消了念头,耷拉着脑袋,认命的跟了过去。
俩人下了山天也大亮了,猴姜将人送进青石镇,告辞後转身便走,想找个好去处歇歇乏,刚走不过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苏子明站在酒铺门口,一边让老板给他打酒,一边用眼神示意让他过去。
“你回去时带着它。”苏子明说“一天一杯,喝完了也该过年了。”
猴姜不懂酒,闻着还觉得挺香“这什麽酒?我们大当家嘴可挑了,不是什麽杂酒都能喝得下的。”
“白裳。”苏子明淡淡道“他以前的挚爱。”
叶阳泷斜倚在龙虎椅上,手掌托着下巴,眉间带着笑意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叶末爻“听说铁枪军来过?”
叶末爻回了一句是,说因自己技不如人,方才被他给逃了。
叶阳泷闻言却笑了,轻飘飘道“你与他对战半年有馀,他的招式你岂有不知道的?技不如人。。。。这话放在对方身上倒还合适。”
聚在大堂的人早就已经退下了,此刻只有叶末爻和叶阳泷以及那个老瓜瓤子三人,有老瓜瓤子在,没谁有胆量敢偷听,叶阳泷自是没半点忌讳,想说什麽便说什麽。
“不会是因为他是牛赫灵的人你才下不去手的吧?”
叶阳泷笑意不减反浓,摇曳的烛光晃在堂内,忽暗忽明的光影将气氛衬得有些诡异“还是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明面上听命于我,暗地里却在为牛赫灵搭桥铺路,方便日後归营为她所用?”
叶末爻虽然跪着,但脊骨硬的挺直,没一点怂意“主子多虑了,你我有恩情在前,协议在後,只要日期不到,我依旧是叶末爻,是愿为您出生入死的冲锋大将。”
话说的好听,但语气硬邦的似刚铸造好的生铁,没一点诚意在里面。
“你能这麽说,我还是很高兴的。”叶阳泷换了个坐姿,似突然想起了什麽,问叶末爻道“我们当初约好的日子,还剩多少时间?”
“一个月。”
叶阳泷眉头一挑,惊讶道“还剩一个月你就要离我而去了?这真是令人难过,阿爻,你自小在江南长大,此处的地形你又廖记于心,没道理过了半年你还没攻下江南,如此反常,我真是不得不怀疑你的用意。”
他笑着看向叶末爻“你不会是想拖到你我解约,然後把江南重新还给牛赫灵吧?”
“主子以为我是这种人?”
叶末爻不卑不亢道“我的为人主子可以不信,但牛赫灵的脾性,您难道也不知道?且不说我做不做得这种事,即便是做下了这背信弃义的事,铁枪军里还会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自古以来三姓家奴都是大忌,更不会被主将所重用。
叶阳泷眉间缓缓舒展开来,笑意如同少年一般单纯“阿爻生气了?”
叶末爻硬邦邦道“不敢。”
可见是真生气了。
“还有一个月你就要走了,时间短对手强,我这不是担心你应付不了铁枪军,生生熬坏了你的身子嘛!”
叶阳泷哄孩子似的温言道“好了好了,快起来说话吧!”
叶末爻边起边说“只要牛赫灵不率军亲征,就是有十个疾如风也不是我的对手。”
龙虎椅上的人直接笑出了声“阿爻的本事我还是知道。”
这句玩笑话说不过三天,叶阳泷便彻底笑不出来了。
因为牛赫灵她真的带兵来到了江南。
而且人家动作迅速,目标明确,来了江南不歇脚不用饭,领着十万大军直接堵在了山寨门口,左将军是疾如风,右将军是忍冬,牛赫灵顶盔掼甲,手持九龙铁枪坐镇军前,三大猛将亲临城下,如龙盘虎踞,光看阵势就有一种即将城破人亡的不详感。
猴姜更是双腿一软险些吓尿了,大虫还圊団独镓算有些胆识,就是汇报军情时声音直打颤。
“停!”叶末爻端了碗水给他,淡定道“喝了再说,说清楚些。”
大虫也被吓得不轻,端碗的手一个劲的抖,一碗水抖撒了半碗,他攥救命稻草似的攥着那碗,说话虽然磕巴,但好歹能听请说的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