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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生还（第1页）

无人生还

叶阳泷的情绪似乎凝滞了一瞬，下一刻彻底爆发出来，按在肩上的枯手险些没能抓住他，那老瓜瓤子化做一道黑影，以血肉之身做囚笼，死死的将他抱在怀中，拦住了想要扑过去的少年。

少年面目狰狞的瞪着人，喉咙里传出了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咯咯笑声在咬磨的齿间变得尖锐刺耳，他双手攥过那比夜色还要深沉的黑袍，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拦着他的长老说“你听到他说什麽了吗？你听到他说什麽了吗！你他妈还拦着我，你不该杀了他吗？杀了他啊！”

“的确有人拿全族的性命当枪使，让所有人为他的私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少年齿间咬的咯吱作响“那个人不是我，是你！是你叶阳沅！”

嘶吼声震碎了呼啸而来的北风，在空荡的城楼上愤怒尖锐的回荡着。

不为世事所动容的神龛终于有了一丝裂缝，透出了为人该有的疑惑情绪。

“当年你一番为国为民的说辞，鼓动族人随你出征，上至长老，下至少年，凡是没瞎没聋的都入编成了你的麾下将，与三大营冲锋陷阵，抵御敌寇。那一仗後你名震天下，荣誉登顶，但跟你一同出去的族人却没了归期。”

少年眸中赤红，像浸了血“你自小不在本家长大，即便是尧光血脉也对族人没有感情，那些人死便死了，同你断了的剑折了的刀没什麽两样，但他们是我婶娘的丈夫，我侄儿的父亲，我亲哥亲姐亲舅舅，是我们尧光孩子的兄长叔父，至亲挚友！”

“一万三千人”少年泣不成声，哀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无一人生还！无一人生还啊”

少年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不受控的疯劲看起来有些吓人“最让人寒心的是你骗了我们！你整顿江湖招兵买马为的根本就不是百姓，你为的是你良人的前程和荣耀，你为了讨好萧王，为了助他一臂之力，不惜拿整个家族当枪使，他一战名垂千古，你一战威震江湖，你们两口子得偿所愿，自此逍遥快活！”

叶末爻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麽神情，但叶阳沅的他看的一清二楚。

苍白的可怕。

叶阳泷疯狗一样扒在长老肩头怒吼，突然擡手指向躲在一旁的叶末爻“你以为我为什麽非要他不可！你以为我生来就是狠心肠，生来就喜欢掌控别人，操纵他人吗！”

叶末爻躲得好好的，被他突然一指头指的心里发怵，没等那股怯意平复，便见叶阳沅的目光冷冷的看了过来。

一时间，叶末爻连呼吸都给忘了。

“因为你！”叶阳泷势头一转指向叶阳沅，字字咬磨在齿间，恨不得扑过去活活将人咬死“因为你，我尧光如今只剩下老弱妇孺，七千族人，无一人可用，别说能挂帅，就是将！就是兵！也没有一个！”

“你荣耀时我们没有得到一点好处，你良人死了，你心灰意冷在江湖大开杀戒，四处结仇，你形影不定，踪迹难寻，那些仇家便只能找上我们，我们又做错了什麽！凭什麽要为你的私欲付出代价！你隐退江湖，不闻世事，你可曾还记得你是一族之长！你可曾还记得尧光族还有七千人在等你回来！”

叶阳泷面上湿了一片，一双眼睛在忽暗忽明的火光中红的吓人“七千族人，三千白发翁，两千婴儿，剩下的便是不过十岁的孩子。为你那一仗，族中出人出钱出人，早就空了家底，曾经富可敌国的大族现在居然要通过变卖来生存！叶阳沅，这都是你作出来的！”

叶阳沅被他这一番话逼得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这与你霸占江南有何关系。”

“没关系？”

叶阳泷哈的一声冷笑出声，对他道“尧光无人了，绝学失传了，天陵宫也没了，尧光不得天时地利，在这乱世之中失了立世之本。由盛而衰，衰久会怎样？会亡！若族中只有我一人，死便死矣，求之不得！可偏偏族中还有七千老弱，你要我怎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吗！”

“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一场我为什麽会胜了。”叶阳泷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缓缓滑落在地，瘫坐在长老怀里魔怔了似的喃喃道“我赢了他，他赌赢了我。。。。。。。。。。。”

叶阳沂不是舍不得杀他，而是他知道自己担不了一族之长的责任，更无法为了族人的生存去刻意挑起战火。

这些叶阳泷能做，而且心甘情愿。

他拿命赌了七千人的未来。

叶阳泷擡手拆了自己的冠，任由长发散落，混着泪水遮在面上，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长老，将那刻有族徽的冠捧在手心，高高举过头顶，向叶阳沅郑重的跪了下去。

他乱发遮面，下跪时後背依旧挺直，乱发下透出他正色的目光“我愿意放弃族长之位，只要你能给孩子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我愿意亲往铁枪军，以命相抵，给牛赫灵赔罪祭旗。”

一跪一磕，震耳欲聋，重的长夜似乎都凝滞了。

他额头磕在石板上，鼻尖抵着向外蔓延的血腥气，声音哽咽道“你也是尧光血脉，就看在你我父辈的面上，求你给他们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