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千重叹了声,突然话题一转说:“那就说点你能说的,你是不是曾经见过我家将军?”
牛赫灵审视的目光刚看过来,男人就像是被火烫了似的,目光立刻就躲闪开来,汗珠顺着他黢黑的脸滚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浸湿了他那破了线的麻布衣领,半晌他才将头一点,认命似的沙哑着开了口。
“我确实见过女将军,就在几年前的皇都城里。”
帐内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一瞬,下一刻,几乎同时背後一寒。
铁枪军南征北战多年,牛赫灵几乎战战亲征,皇都城是打下来不错,但她在那里待得时间甚短,根据男人所说的时间,他第一次见牛赫灵的情景,应当还是牛赫灵第一次带领铁枪军入皇都城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也是牛赫灵带兵闯入宫中,将九皇子救出来的时间。
男人被仞山擒在手中,头低的几乎触地:“我是晟朝宫里的木匠,平日负责做些宫里的杂活,若遇到特殊情况,也会同一些大匠去做些贵重的东西,当年萧王薨没,他的寿材便是我帮忙打磨的,还有。。。。还有後来先帝暴毙,他的梓宫也是我上的漆。”
晟朝近几年只有一位突然暴毙的先帝。
滇酹:“治平先帝?”
男人点头说:“没错,就在他暴毙的一年後,在那场除夕宴上,因北方治疫有方,南方治涝有效,文孝先帝龙颜大悦,恩惠百姓,普天共庆,我们这些小木匠也得了恩惠,在宫里被赏了酒菜。”
就在那场除夕宴上,外敌入侵,兵临城下,晟朝国破,中原沦陷。
“我们逃出宫时,远远的,我曾见过女将军一面,当时将军高坐马上提枪杀敌,护着九皇子逃出生天,我。。。。一见将军便想起了那夜的战乱,故此害怕难捱。”
“宫里出来的人。”滇酹目光瞟向邈千重,巧的是那人也看了过来,俩人目光一碰便通了心意。
邈千重自然接过话道:“秦崧也曾是前朝相爷,你这麽怕他,难不成不是如今新得罪了人,而是过去开罪过他?”
男人跪在那,低着头一动不动。
滇酹看着人,慢慢说道:“你是宫里出来的人,未必见过朝中的大臣,但宫里的主子必然都是认识的,你是不是认出了他身边的什麽人?”
男人一激灵有了反应,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我不认得他身边的人,我不认识!那个人我不认识!”
牛赫灵和邈千重几乎同时看向了滇酹,滇酹没有第一时间解释,而是动作轻微的点了下头,随後继续问男人:“你是看到了他还是猜出了他身份?还是说秦崧为了防范于未然,想将你这位宫中的老人杀之以绝後患?”
男人像是吓傻了一样,口中喋喋不休说的皆是我不认识他,那个人我不认识。
滇酹突然起身走向了男人,在他耳边耳语了句,男人登时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软了下去,如同被凶兽一口咬断勃颈的猎物,生机全无,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滇酹问了什麽没人知道,但显然男人的反应无意给了他最真实的回答。
在男人瘫倒下去的一瞬间,滇酹怔住了似的僵在了那里,不过眨眼的时间他又收拾好了神色,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仞山在滇酹的示意下将人带了下去,滇酹缓步走了回来,他走的很慢,慢到有些犹豫不决,然後在邈千重和牛赫灵的注视下坐了下来。
这一坐甚是沉重,有些像是重心不稳时的跌倒。
帐内的沉默短暂又漫长,更是压抑的有些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滇酹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的直起了腰,手撑在了案几边缘,说:“牛将军,我们同盟攻打北境吧!”
邈千重眉头一挑,对此颇为意外。
虽然滇家军和铁枪军一直是同盟状态,但当初滇酹能同意带兵出毒尾沟,全凭着牛赫灵那坑蒙拐骗的本事,他对牛赫灵压根就不服,更别说什麽忠心了,这也就是为什麽入北境这麽久了,滇家军和铁枪军还是面和心不和的真正原因。
兵随将,将心不定,小兵自然也没有什麽敬畏。
大不了一拍两散。
这不但是小兵的想法,也是将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