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
“北境本可以逃避狼烟,这一场本就是我为了收服秦家军而挑起的战争,他们的死。。。。。他们本不用死。”
牛赫灵虽然没有明说,但应机看的出来,她心中有谈和的意向,她对北境的战意有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消沉。。。。。。。
应机拨着佛珠,平静的神色中透出了些讥讽似的笑意,他说:“将军心疼北境的百姓,那麽请问谁来心疼将军手下的兵?谁又能心疼心疼因生存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万千难民?”
应机拈着佛珠,轻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的天下哪里会真的有一隅的太平,北境的安居乐业是秦崧给予百姓的假象,即便他对北境是真心诚意的,但他终究是人,血肉之躯又能护北境多久?他的秦家军难不成真能上下一心,数年如一日的对北境永无背叛之意?”
“将军即便不为北境,不为秦家军,也要为以後的太平想想,北境不俯首称臣,它便永远是我北方之患,即便将军看在秦家军的面上擡手放过,难道您的後人也会同您一样选择任其发展?秦家的後人难道会同秦崧一样,明白将军的苦心?”
“一时的犹豫终会酿成大祸,那时再是悔恨怕也晚了,哪里会有如今这样好的天时地利人和来助将军成就大业,更何况”
牛赫灵看向应机,只见他一身禅意的坐在明晃晃的烛光下,说出的话却冷的让人心寒。
“百姓,本就是战争中唯一的牺牲品。”
应机说:“君崩而国哀,将死万兵泣,即便是个无名小兵,他的死也有与他战功同比的荣耀,唯有百姓,生死无人在意,卑贱有如蝼蚁,有时候他们活着,反倒成了累赘。”
“放肆!”牛赫灵目光沉着愤怒,看向应机的目光头一次有了杀气。
应机无动于衷的拨楞着佛珠,淡淡道:“将军的愤怒到底是因为贫僧藐视了生命,还是您知道贫僧说的都是实话。”
牛赫灵紧着眉,脸色沉着摇曳的烛光下。
“将军可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和尚无惧牛赫灵的威压,佛珠在他指间有条不紊的拨动着,他说:“这是铁衣王亲口所说。”
“不可能!”牛赫灵道:“铁衣王一生爱民如子,决然不会说出这等混账话!”
“确实混账,但都是实话。”和尚平静道:“铁衣王当年凭着一己之力保住了晟朝的国脉,护万千百姓安居乐业几十年,她的心是天地间至臻至善,也是最狠最毒。她曾说过,一杆没有被鲜血浸过的铁枪是无法护住自己的国门,心疼旁人的子民,就是对不住自己身後的百姓。”
“被鲜血滋养过的大地才能长出最茁壮的粮食,铁腕之下才能有令人羡慕的河清海晏。”
应机说:“将军,百姓之死虽然让人悲痛,但没有现在的悲痛和割舍,哪里会有日後的太平盛世,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什麽是大局?是北境,还是秦家军,还是一城的百姓?”牛赫灵手掌撑着额头,叹息似的说:“仗打到这个地步,我自己居然都疑惑了。”
“自是能决定事情走向的那个才是大局。”
应机说:“时间不同,为重的那一方自然也不同,今日将军为了收服秦家军不得已伤了一城的百姓,终有一日,也会为了这一城的百姓选择给秦家军一条生路。”
最後一句应机说的平静又轻松,但牛赫灵却听出了不寻常,她目光探究的看了过去,和尚却赶巧的闭上了眼,掐着佛珠默念着他那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背错行的佛经。
“将军!”
一小兵掀帘子冲了进来,跪在俩人面前道:“北境四煞全都消失不见,其中三煞入了城,说是要追杀一名纵火的奸细。”
牛赫灵心弦一紧,没等说出口便见又一小兵冲将了进来。
“报!北境城门大开,秦家军主将秦崧亲率大军迎战!”
佛珠相互碰撞,啪的一声响在和尚手里,应机转眸看向牛赫灵,目光含笑,但也微妙的耐人寻味。
“贫僧祝将军大捷。”
最後的战争终于要开始了。
火光吞噬着长夜,滚烫的风中传来了弓弦拉开的声音,森白的锋利指向了厮杀的人群,有如毒蛇瞄准了猎物,在蓄势待发的短暂停留後,飞矢化作一道寒光,锵的一声离弦而去,向着它的猎物一口咬去。
铁枪被猛地拉回,在身前划了一道圆弧後,枪头触地支撑着邈千重从人群中一跃而出,那支箭与他後背擦过,铁器的锋利划破了柔软的布料,邈千重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支箭上传来的寒凉,还有来自箭手那残馀的强悍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