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吃到过年也不见得能吃完。
“这青石镇莫不是捅了鱼窝了。”空伯转身回了厨房,边切菜边说:“前天对门的网了一桶鱼,昨天隔壁钓了俩尾大鲢子,今天你又背回来这大草鱼,真是奇了怪了,这镇子里的鱼什麽时候多到这白捡的份上了!”
“暴雨涨水,这些都是从山上冲下来的。”
何老四一石头将鱼砸晕了过去,捋起袖子拿起刀,刀在石头上霍霍磨了两下就开始刮鳞片:“一会拿盐腌了,等捷娘来给她蒸着吃!”
“小孩子吃太多盐不好。”屋里传来了空伯的声音:“还是蒸上些鲜鱼肉一会给她送过去,剩下的腌起来留着咱们自己吃吧!”
“也行!”何老四哼着小曲刮着鱼鳞,无心的感叹了一句:“这要是阿重在,都不用腌,做成酸菜鱼,再泼上辣子,这鱼顶多上三天桌就没了!”
切菜声徒然顿了一下,何老四也後知後觉的反应过来。
只见他脖子一缩,刮鳞的手速突然快了起来,馀光有些心虚的瞟了过去,他没瞧见人,只听那切菜声再次响起,很重,很快,听得他心惊胆战。
兔崽子打完仗不回家,也不知道躲哪去逍遥自在了,何老四个当爹的是一点都不急,由着人在外面瞎跑,空伯三天两头的说起这事,一时是怕邈千重在外面野久了再野出个事来,一时又心疼捷娘,因为自新皇帝登基以来,捷娘总是念叨着要见她父亲,说的多了,空伯这心里就越发的烦闷了。
何老四虽然知道空伯不会将这股邪火扯到自己身上,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被迫勤快了一回,吃罢饭主动将锅碗瓢勺洗个干净,将那已经挑好刺的蒸鱼肉放竹筐里,同空伯说了一声,都没等人回应就脚底抹油跑上山去给捷娘送饭了。
闷罐子随时都能爆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空伯坐在檐下吃了几杯闷酒,隐约中似乎听到了什麽动静,回眸看去只见院里静悄悄的,安静的连一丝风声都不闻。
许是要下雨了,空中格外的潮闷,整个小院被阴云压着,风止叶静,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空伯却坐直了身子,老去的眼眸在阴雨天中显得格外的阴沉,他凝眸扫过小院,片刻後酒杯一放,他起身走了过去。
院子角落栽了一株桃树,枝条上挂满了泛红的桃子,沉甸甸的,坠的枝条弯到了极限,因捷娘喜欢吃,何老四对这树格外的上心,劈了几根竹子撑在那桃枝底下,生怕哪天坠断枝条。
那条大鱼也挂在桃树旁边,最嫩的鱼腩肉已经被送上了山,剩下的都抹了盐,被腌了起来。
空伯在桃树下站了许久,直到空中起了风,落了些雨点,他才看出这桃树和鱼有什麽不对来。
果子结的最多的那根桃枝被人折了,断裂处还透着鲜亮的黄白色。
鱼肉也被人偷去一大块,切口光滑平整,是小镇里不多见的手法和武器留下的痕迹。
这痕迹空伯最是熟悉不过了,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短柄刀,是军旅之人惯用的近身武器。
镇子里来了个身法凌厉的兵人,而且一入小镇就偷了他的桃子和鱼肉。
空伯抱着胳膊站在檐下,看着那株秃了头,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桃树,神色复杂的凝眉半晌,几乎从牙缝里咬磨出一句骂。
“兔崽子!”
偷就偷呗,掰他的树枝做什麽!
那树真真是何老四的命根子,他回来第一眼就看出了树的不对来,竹筐一扔就蹦上了墙头,掐着腰站在墙头上破口大骂了半天,骂那人嘴馋心狠,孩子的吃食都敢偷,注定一辈子没出息,是个做山贼的料,还骂那人手欠犯贱,偷就偷呗!怎麽还把他的树给折了!
何老四一个从市井里混出来的人,别的什麽都不会,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了得,洋洋洒洒骂了快两个时辰,没一句重样的,听得空伯耳根子生疼,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天都黑了,那人还站在墙头上,掐着腰撅着腚,指天指地的骂着。
空伯听了一耳朵,短短一下午的时间,何老四的嘴皮子功夫突飞猛进,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要不是怕招来邻里的不满,空伯才不会管他,何老四被拽下墙头时还不依不饶,一时说要去报官,一时说要卷铺盖睡在墙头上,看哪个兔崽子还敢来伸手,伸一个他剁一个。
空伯没当回事,催他把面条赶紧吃了,吃完饭再把碗洗了去,第二天空伯按时起床打拳,刚出门就看到屋檐下横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倔老头。
这老混蛋还真是说到做到,真搬外头来睡了!
何老四睡得乱七八糟,呼噜扯得震天响,他一翻身,一脚将床上的东西蹬了出去,一衆武器稀里哗啦的从他床上掉了下来,顺着台阶滚落了一小院。
砍刀棒槌这些都算了,狼牙棒哪儿来的!这青龙偃月刀又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