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当时他也没有想到後来的事情,更没有想到这句话,是他离开北城之前,和秦如梦说的最後的一句话。
他以为秦如梦是夭折在别人的流言蜚语里,殊不知她的软肋,从始至终都不是别人的话。
谭和畅依旧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秦如梦进行言语暴力,秦如梦一点小错都会被成倍的放大,变成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如梦,你这个是不是有问题——”
“如梦,不对,你是走後门进来的吗?这都能错——”
“秦如梦!你这麽差劲怎麽会进来我们组的——”
“秦如梦……”
“秦如梦——”
“秦如梦!!”
太多了,秦如梦闭上眼睛都数不过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挑别人的错处还能挑出这麽多花儿来。
她很难过。
但她也没有这麽难过,她始终记得那天很好的夕阳,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这麽差,而他只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真正把她推入深渊的,是他对秦如梦犯下的罪孽,以及谭和畅对秦与岑和秦形的暴行。
秦如梦还记得,那是盛夏时分。
是秦如梦後来最为厌恶的盛夏时分。
蝉鸣压住了她的惊声尖叫,写满字的白纸满天乱飞,锁住的门怎麽也打不开,窗户也被锁住,她无处可逃。
秦如梦看着面前沉默的秦影,安和,以及明月。
暴徒持枪,生死一线,她拼命努力的说出来当年的真相:
“他侵犯我——还录像,在我想要报警的时候,他——”
秦如梦颤抖着闭上眼睛,苍白的面容展现出来深深的无奈与绝望。
“他拿哥哥的性命威胁我,说只要我敢说,他就会和你们鱼死网破。”
秦影在她绝望的声音中想起来了那年秦如梦的反常——
她在得知秦与岑出意外後,对着摔断腿的秦与岑嚎啕大哭,那段时间的她犹如惊弓之鸟,她的惊惶,到了需要秦影日日陪在身边的程度。
可是,菩萨表面,罗刹心肠。
谭和畅的恶毒不仅如此。
盛婉开始上吐下泻,周阔也身体出现异常,秦如梦精神恍惚,整个小组,只有他谭和畅能维持正常工作。
秦影的拳头死死的攥着,在这一刻,明月看着面前温润的人,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相似的绝望——
流言蜚语从来不是能扎住她的利刃,亲朋好友的安危才是那支一箭穿心的箭矢。
第一次妥协,是谭和畅想方设法和秦形成为好朋友的那一次。
然後,无数次。
这个时候的秦如梦还没有那麽痛苦,直到周阔发现了这件事情。
七月的风依旧是暖的,可是秦如梦的心很冷,她被谭和畅捂着嘴拖进杂物间的那一秒中,撞上了周阔的眼睛。
那里面有一种冷漠,又似乎是悲悯,秦如梦说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秦如梦的错觉,她觉得这冷漠有一秒钟变成了一种错误式的悲伤。
一片沉寂中,秦如梦的尖叫清晰可闻,而近段时间她的反常也终于有了解释。
周阔终于意识到了什麽。
原来连日的差错并不是她不用心。
她不是不用心,她只是太痛苦了,没有力气维持日常生活了。
是因为那些否定吗?
是那些沉重的打击,让她丧失了自信吗?
可是她明明很好,北城人才如云,而她是他们有目共睹的璀璨。
周阔踹开门的那一瞬间心想,连日相处的朋友变得反常,自己却毫无察觉,当初盛津的警告被他抛掷脑後,他怎麽会疏忽到这种程度呢?
周阔的书包被他扔在一边,电脑的撞击声惊得秦如梦侧眼看去,里面的珍贵数据比起来秦如梦显得无关轻重,周阔拉开谭和畅的那一瞬间,眼含愤怒的向谭和畅挥拳,打的他侧过脸去,爬不起身来。
外套盖在了秦如梦的身上,他在秦如梦惊恐的眼泪中低声安抚,说没事了。
没事了秦如梦。
不会再有事的。
秦如梦拉住他那只报警的手,之前那双写满野心的明亮眼眸,现在有的,只是绝望。
周阔低声:“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再伤害到你,相信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