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片大雨中认出来祁好,撑伞的人见盛婉停住,问她怎麽了,盛婉摇摇头,直直的朝祁好走了过去。
盛婉停在祁好面前的时候,祁好不自觉的说了什麽,等她反应过来之後,盛婉那张冷淡的面容上已经绽开了一个笑,笑声在雨里飘扬,她看着祁好的眼睛说:“祁律师,我并不需要整日呆在学校。”
她这才後知後觉发现自己问的那句话有多麽愚蠢,她居然会问盛婉为什麽没有去学校。
也是在这问句里她彻底清楚,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这个认知摆在她面前的时候,祁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婉没有多说什麽,她只是看着窘迫的祁好,非常自然的问道:“祁律师是有要事在身吗?”
八月,风雨交加。
无奈的是,这个词可以形容天气,也可以用来形容祁好当下的人生。
她在这冰凉的大雨中逐渐失去温度,寒风吹过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能听清楚自己牙关发颤,祁好在这颤抖中努力正常的回应盛婉说:“嗯。”
盛婉点点头,侧过头去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说:“这雨没有停歇的迹象,看起来,还要下很久。”
盛婉看着那雨幕,对着她轻声开口道:“外面凉,祁律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公司坐坐。”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祁好,只是淡淡的看着雨幕,这话也是随口一说一样,可这恰恰是祁好所需要的。
自然而然,像对待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随意的对待祁好。
对于祁好来说,就是当下最大的善意了。
盛婉知道祁好全部的失意,她不想在盛婉的眼神里看到任何怜悯的神情,不只是盛婉,祁好心想,在北城落下暴雨她被淋成落汤鸡的这一秒钟,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善意,更不想看到任何人眼里的怜悯。
但最後祁好还是跟着盛婉上楼了,北城寸土寸金,可她却在这中心有两层楼,明亮的玻璃透着人影,一切都是高不可攀的模样。
盛婉简单回应了几个问好後,带着祁好去了她的办公室。
那天下午,雨下了很久很久。
祁好在她的办公室内洗了一个热水澡,盛婉让人送来了一套合身的衣服。
她们并没有过多的攀谈,盛婉一直在处理工作,後来的祁好才得知,在她盛婉小时候,她的家里就会请人上门教这些,而她现在,不过是理论听多了觉得无聊,出来练手罢了。
祁好看着那件衣服手足无措,几万的一条连衣裙,对她来说,不过是顺手。
压在她心里的石头越来越多,就连雨停了,她也没有发现。
那是一个很昏暗的画面,偌大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面容失落,而在电脑後的年轻女孩脸上却是一片冷漠,时间落下灰尘,许久,盛婉擡起头来看着她低下头的样子。
盛婉按铃,叫了一杯热水,说完之後,她擡起头开看着祁好道:“祁律师,雨停了。”
数个小时过去,雨早就停了。
她只是淡淡的出声,祁好却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样,面色涨红,猛地一下站起来,尴尬而又无措的看着她。
盛婉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她却在祁好的反应里读出来了自己被误解,她没有解释什麽,助理在这个时候开门,端着两杯温水进来。
放下杯子的助理转身就走,祁好看着她的步伐,也不自觉的上前两步,但她随即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刹那间又停在原地。
按照她的工资,她还不起。
盛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声的,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在昏暗的天色中看着祁好的背影,轻声道:“祁律师——秦如梦的案子,你并没有做错什麽。”
祁好没有想到盛婉会说这个,她先是僵住,然後猛然回头。
祁好对上了盛婉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片晦暗之中,她看着不可置信的祁好,轻声道:“你永远都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但这并不是因为你能力不行,你努力不够——”
盛婉冷笑:“是因为有人命太好——不只是你,换做任何一个律师,都不可能会成功的。”
她以一种冷漠但又非常平静的话语,一阵见血的说出来了不堪真相,她似乎并不害怕这会打击到祁好,那种笃定的样子,就好像知道祁好一定能接受一样。
但她还是对祁好保留了一些善意。
年轻的女孩起身,从容不迫的走到祁好身前的桌子,从上面端起一杯温水来递给她:“但是祁律师,有一天雨会停的,而你,很快也要有新生活了,不是吗?”
祁好读懂了她的隐喻,眼眶温热,鼻腔涌起来阵阵酸涩。
她点点头,接过那杯温水,忍住眼泪,对着盛婉道:“谢谢。”
之前的那些窘迫神色盛婉都看在眼里,她看着祁好道:“律师出门在外,形象非常重要。这身衣服,就当我送你开啓新生活的贺礼——”
盛婉终于笑了,她说:“祁大律师,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