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公。
她昨日倒了一碗来路不明的白?粥,他今日就贴脸送了只烤全羊。
面具男坏心眼地?催促道:「吃不下吗?」
洛雪烟杀气腾腾地?坐到凳子上,翻了个白?眼,闷头吃羊,把?骨头咬得?嘎啦作响。
花一般的脸庞融化在?流金色熔浆里,浆液里扩散出一些?晶莹的蓝,迅速冷却?下来,庄夫人见状急忙拉扯风箱,往里面喂了两块极炎石。
金色再度活跃起来,反扑向冰冷的蓝,将它压制下去。
熔浆消化了女人的身躯。
庄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一盆铁英沙倒了进去。
为了方便铸剑,她脱下了繁复的上装,只留了个裹胸。只见她两条手臂皆是精壮的肌肉,背部线条更是刚毅,像峭壁上的经受无数次风吹雨打?的岩块。
冶炼完铁砂,庄夫人夹出一块金黄的钢板,取下架子上的铁锤,砸下第一锤,金星飞溅。
炼钢时的她褪去了包在?最?外面的严苛,显露出想砸烂一切的疯劲。
庄夫人发了狠地?捶打?钢板,像捶打?失意的人生一样?,但?人生和钢板终究不同。
上万次捶打?能够剔净钢板的杂质,将它锻造锋利的宝剑,而人生一旦过去就定了形,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
庄夫人铸的第一个人是她的丈夫。
男人是她觅了许久才寻到的良人。
她将其招为赘婿,为他铺路,让他接手山庄,为他诞下儿女,欢欢喜喜地?冠他之姓,摇身变成了庄夫人。
可?男人背叛了她。
更可?笑?的是,撞破奸情後没多久,他便和情妇死在?海难里。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把?男人的尸身领了回来,为他举办了葬礼,将他葬在?了祖坟里。
谁也不知道棺材里是空的,只有那把?崭新的剑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亲手把?男人铸进了剑里,永永远远地?留住了他。
恨是可?以转换成爱的。捶打?钢板的时候有多恨,看到成剑的时候就有多爱。
在?男人变成剑的那一刻,她原谅了他。
多麽大度的一个妻子。
庄夫人铸的第十六个人是她的女儿。
她很爱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他们和男人不同,是完完全全属於她的人。
男人死後,她就把?两个孩子的姓改成了「谢」,切断了他们与父亲之间的血缘联系。
至於她为何还要冠庄姓?
许是因为可?怜的自尊心,她不想让旁人发现男人在?感情上抛弃她的事实。
总之,她把?两个孩子变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然而长大的女儿也背叛了她,她们变成了敌人。
女儿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但?她是个宽容的母亲,只当?她在?耍小性子,过段时间就好了,可?她竟然妄想私奔。
她气急了,棒打?情郎,要女儿跪祠堂反省。
然後女儿跳楼了,从顶楼一跃而下,当?场咽了气。
她恨她,所以想用死亡来逃离她。
异想天开!
捶打?含着女儿尸骨的钢板时,她如此评价道。
在?女儿变成剑的那一刻,她原谅了她。
多麽大度的一个母亲。
如今她爱的人只剩下谢知微一个了,她爱他甚於爱自己。
可?他呢?非但?不领情还倒打?一耙。
难道是因为他们体内流着负心汉的血?所以背叛才是本性?
庄夫人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自己不能失去谢知微。
他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生他,养他,理应占有他,掌控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