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寒的房舍也起了变化,原本是青草顶红花墙,後?来是茅草顶土泥墙。
江寒栖转身?要逃,惊觉自己被捆住了手脚,倒在地上?,银色长发铺了一地,像一匹溜光水滑的绸缎。
村民们围了上?来,绸缎在哀求中染上?血红,那血红不断加深丶加深,洇成乌黑。
馀光有喜庆的红在蠕动,精疲力尽的江寒栖转过?头,看到红嫁衣罩了个乾瘦的女人,似骷髅,骨上?撑着一张薄薄的皮,一戳就破。
女人俯下身?,怜爱地用手背蹭了蹭稚气?未脱的圆润小脸,忽然憎恨地一瞪,咬牙切齿道:「你不配被爱。」
字字如刀,凌迟魂魄。
江寒栖惊醒,感觉自己跌进了冰水,衣服湿透了,透心彻骨的冷盖在皮肤,将四肢百骸冻住,被子下面的身?体抖个不停。
是梦,不要往下想了,只?是一场梦。
江寒栖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的手腕,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耳边一直回荡着女人的声音,乾净的手忽然沾满了鲜血。
他惊恐地拿远了手,当它?是一个可以抛弃的物?件,然而他很快意识到那就是他的手,即使切断也会再生,因为他是一只作恶多端的无生。
「你不配被爱。」
江寒栖抬眼,望见穿着红嫁衣的女人从梦里爬了出来,站在床边,冷冰冰地盯着他。毒辣的目光狠狠地撞上高筑在心房之外的城墙,根基摇晃,深藏於心的美好随之震颤。
江寒栖无力地把手垂在床铺上?,看着血汇成河,将他卷了进去?。
乱流中的他迟钝地感到自己对於被爱这件事的惶恐。
这种惊恐相纸一条一条隐在阴影中的毒蛇,会在他和洛雪烟独处时会阴恻恻地观察他,在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蹦出来咬他一口,恰好咬在伸出去的那只手上。
世上?的善人那麽多,爱凭什麽会眷顾一只?恶妖?
「你不配被爱。」
女人俯下身?,蝴蝶玉兰钗从发间掉了下来,如瀑乌丝垂下,盖住了惊慌的目光。
今安在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後?大吃特吃,倒头又?睡,第二日才有了精神,但还是没?力气?行?走。
不寒为春丝树的守护妖,对天道滋养出来的无根花有天生的好感,陆陆续续送来鲜花庆贺今安在的苏醒。
江羡年下午去?找今安在时,他头发上?插满了花,腰间也别了几朵,手里拿着笔,正?坐在桌边对着本子沉思,间或用笔杆子敲下额头。她取笑道:「半日不见,你都?成花仙子了。」
今安在抬起头,笑道:「我可不敢高攀仙子。」
江羡年把发糕和蜂蜜放到桌上?,说道:「尝尝,刚蒸出来的。」
今安在拿起绿色的发糕,闻到怪异的味道,蹙眉看了看糟糕的配色,开口道:「这糕好像长了青苔。」
「我也这麽觉得,」江羡年颇为赞同,发糕出锅时她说了和今安在一模一样的话。她把装蜂蜜的小碟往前推了推,接着道,「不过?味道蛮不错的,你蘸着蜂蜜吃。」
今安在蘸着蜂蜜尝了口,没?敢咬太多,咬下一个角在齿间品味,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肯定?道:「是挺好吃的。」
他吹了吹发糕,咬下一大块,边嚼边问:「江兄他们呢?」
江羡年幽幽叹了一口气?:「不寒怕哥哥,他发现後?藉口说去?山谷散散心,现在还没?回来。因因拿着发糕去?找他了。」
今安在疑惑道:「不寒怕江兄?」
江羡年点?点?头,又?是一声叹息:「哥哥说是他杀了太多妖身?上?煞气?过?重所致。我和因因在不寒面前说好话也不顶用,它?们就是怕哥哥。」
今安在感叹道:「苦了江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