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而他还活着。
不甘心,死这麽潦草,连声道别都?没说。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光团,哭声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
洛雪烟直觉江寒栖就在那里,朝那里奔去。过?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也不知道离光团还有多远,感觉自己像追日的?夸母,太阳永远悬在不远不近的?前方,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银河。
但是,哪怕是银河也要跨。
她相见?的?人就在那边。他守着她的?尸体,哭得好伤心,可是没人给他擦眼泪。
不要再哭了——
洛雪烟这麽想着,纵身跃入光团。同一时刻,断气?不久的?少女?缓缓吐出一口气?,心脏重新跳动。
第208章复得意识稍微复苏了些,……
意识稍微复苏了些,难以割舍的?留恋就?从口齿间溜了出来?,响当当地拽出一个名字:「江观南——」
洛雪烟猛地睁开眼,感觉身上很沉,挣扎了下?,脖子有些痒,浓郁血气袭来?,薄纱一般地罩在脸上。她转了转眼睛,看到面如死灰的?江寒栖。眉间莲却灼灼其华,宛如吸着血气绽开,艳红得可怖。他脸上有两道浅淡的?血痕,嘴唇灰扑扑的?白,沾着乾涸的?血,气若游丝。
洛雪烟叫了他几声,不得回应,忽然想起黑暗中?的?哭声,用?指尖碰了下?其中?一道血痕。
江寒栖真?的?因为她哭了。
洛雪烟顿时心如刀绞,感觉眼睛有些湿,移开目光,推了下?江寒栖的?胳膊。她一开始没敢用?力,发现他抱得很紧,才不得已使了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开。江寒栖一头栽下?,她急忙拥住,皮肤被寒气灼了下?,浓郁血气袭来?,薄纱一般地罩在脸上。她难过地抱紧他,打量周围。
日光昏沉,金铃围着黑水潭,隔绝了未知的?恐怖。
洛雪烟架起江寒栖,被压得站不稳,扶着树干往反方向走,过了会儿看到一条乾净的?小溪。她把江寒栖安置在树下?,去溪边取了些净水,回到树下?给他处理伤口。她见血太多,用?匕首割下?一大块衣袖,清理血迹,发现手腕有好几道割伤,像是缚魂索造成的?,深可见骨。
洛雪烟怔了怔,抹了下?自己的?嘴,看到指尖的?殷红,恍然悟到嘴里的?铁锈味因何而?来?。
怎麽能对?自己下?这麽重的?手?你都不知道疼的?吗……
江寒栖的?面容逐渐模糊。
洛雪烟感觉眼前蒙了一层水色,像隔着雨看他似的?,一眨眼,雨珠凉凉地刮着肌肤滑下?去,成为衣服上的?一点暗色。她忍着悲伤包扎完,注意到心口濡湿一片,扒开层层血衣,看到心脏像个汩汩往外冒血的?蜂窝一样,怎麽堵也?堵不住。
洛雪烟用?布料捂着心口,瞥见绷带上透出淡淡的?红色,想起他先前那身伤还没好,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血止不住,她没办法,只能先把药上上去。
洛雪烟擦掉眼泪,环抱江寒栖,让他靠到肩膀上,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後背。
数不清的?伤疤像古树根系一般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每一条疤都是暗红色的?,像覆了一层透明的?痂,又像暗沉的?水泡,薄薄的?,仿佛戳破就?会有陈旧的?血水汩汩地涌出来?。
洛雪烟震惊不已,伸出手,又怕弄疼江寒栖,手合了起来?,勾住衣领往下?拉,一寸一寸的?肌肤覆盖着数不清的?疤痕,整个後背没一块好肉。她抖着手,慢慢伸直食指,点在其中?一条凸起的?瘢痕上,虚虚滑过凹凸不平的?纹理,感觉自己的?後背多了道伤痕,钻心的?疼。
这一看就?是旧伤。
但无?生怎麽会留有伤痕呢?是江善林弄的?吗?
突然,江寒栖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紧接着攥到了一起。仿佛被人猛地拔出插在胸口中?的?利剑一般,他弹了起来?,气音挟着破碎的?呻吟冲出喉咙,戛然而?止。他无?意识地蜷到一起,想要摁心口,结果反倒抱紧了洛雪烟。他僵住,轻轻摸了一下?,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像在哭。
「我在呢。」
洛雪烟埋进颈窝,贴上冰凉的?脸,一边温柔地抚摸头发,一边哼唱鲛歌,神色温柔得如初春的?皎皎月色。她心道,我就?在这里,所以不要难过了。
良久,江寒栖放松下?来?,手死死攥着洛雪烟的?衣服,指甲陷进肉里,甚至见血了。
洛雪烟掰了下?没弄开,索性由着江寒栖抓。她包完所有的?伤口,替他穿好衣服,看着血红的?绷带叹了口气,尝试联系江羡年两人。通心草时限已过,通讯符也?不管用?,他们彻底失联了。
阿年他们不会还在浮岛上吧?这片树林又是什麽地方?
洛雪烟仰望被树木遮蔽的?天空,一筹莫展。
江寒栖的?莲心针发作得很频繁,疼狠了哼唧两声,其他时候都在沉睡,然而?他睡得并不踏实,蹙到一起的?眉怎麽也?抚不平。洛雪烟坐到傍晚,总算止住了心口那处伤的?血,她见江寒栖的?脸色好了些,扯出衣角,打算找点东西?垫肚子。
洛雪烟在溪边坐了一天,没见到妖,推测这一片属於安全地带,因而?不怎麽害怕。她沿着小溪行走,路上没碰见动物的?骸骨,愈加相?信自己的?推断。没一会儿,她找到可食用?的?野果,在水里洗了洗,尝了下?味道,留了几个给自己补充体力,把其馀的?装进储物袋。
这时,一只灰兔闯入视野,和她大眼对?小眼,一点要跑的意思都没有。
洛雪烟在「兔子可爱」和「人是铁饭是钢」之间来回摇摆了几下?,闭眼丢出一张血符,朝晚餐双手合十,走过去抓起了灰兔耳朵。天色渐晚,她不敢走太远,後面再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捡了些柴火就原路返回。
洛雪烟在江寒栖旁边生起火,拎着兔子走到溪边,拿匕首比划了半天下?不去手。她看看兔子,又扭头看了下?活蹦乱跳的?麻雀,把匕首放到地上,默默洗掉沾在手上的?血,抱膝蹲在那儿,不经意想起江寒栖在怀梦山上安慰她的?那席话。
她忽然想,他以前是不是也?不敢杀生?
突然,狂风穿林,送来?几滴初秋的?凉雨。
洛雪烟回神,收起匕首,拿着兔子起身,忽然感觉有东西压了下来,像一座山轰然倒下?,兔子掉进了溪水里。麻雀惊起,逆着风撞进厚重欲滴的黑色雨幕中,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雨水打到脸上,很凉,却没有身後的人凉。
身後的?人是一块冰,怀抱冷得彻骨,紧紧箍住她,骨头嘎吱作响。
呼出的?寒气喷洒在敏感的?脖颈上,洛雪烟打了个哆嗦,唤道:「江观南?」
这一声不知为何刺激了江寒栖,他抖了下?,把头埋进颈窝,压抑着呼吸,更?加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隔着不算厚的?衣料,洛雪烟听到沉沉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很快,像是从骨头里传来?的?一样。她的?心在脊骨的?另一侧。两颗心重叠到一起,心跳声混杂不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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