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羡年呢?除了病痛,一无所有。
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光靠喝药就能填饱肚子。长期卧床致使?四肢肌肉萎缩,她手使?不上劲,拿剑得用?双手,挥一会儿喘半天。这样弱小的一个人?,拿什麽去斩妖除魔?那身病骨都?不够妖物塞牙缝的。
江善林和江寒栖把她保护得太好,很少让她接触阴暗面,於是她的处事?风格也带着一种愚蠢的天真做派,不圆滑,不含糊,想当然地随心行事?,从?不瞻前顾後。
任谁都?能看出,江寒栖比江羡年更?能胜任家主之位。
第214章杀了我渐渐地,原本声讨……
渐渐地?,原本声讨江寒栖的声音转移到了江羡年身上。那时她?的身子经过调养,已经比小时候好了些,剑法修习在磕磕绊绊中步入了正轨,虽然她?是江家人里起步最晚的。她?以?为自己还有?大把时间蓄势,可?其他人已经不?愿再等下?去了。
江善林年事已高,江寒栖势如破竹,家主之位在这两人之间交接简直是再合理不?过的一件事。
江羡年算什麽?她?就是个被娇纵的药罐子废物,凭什麽做家主?她?有?什麽脸霸占家主之位?更有?甚者甚至牵扯到江善林身上,说他收养江寒栖是为了後继有?人。
反对声越来越多,起初是小溪,後来是河流,最後变成了汪洋,气势汹汹地?朝江羡年拍了下?去,折了她?的傲骨,不?费吹灰之力。她?就像一朵长得过於?挺直的花,茎是脆的,一折就断,花骨朵栽到脏兮兮的泥巴里,被人一脚一脚地?踩上去,花泥不?分。
江羡年活在江寒栖的光环之下?,缩在他的影子里,终日抬不?起头。
谁都要把她?和?江寒栖比上一比。
谁都要来踩上一脚。
江羡年不?止一次地?跟江善林提过立江寒栖为家主的事,可?他始终不?松口,只说家主之位非她?莫属;江寒栖也无条件向着她?,私下?给反对者施压,鼓励她?顶住那些反对声。
江善林安慰她?,没关系的,阿年就是最棒的。
江寒栖安慰她?,没关系的,下?次一定能做好。
最棒的。下?次。最棒的。下?次。最棒的。下?次。
在宛如诅咒的鼓励声中,江羡年迎来了第一次实战。
霜华剑还没来得及舞出剑法的第一式,就被强大的妖物一巴掌扇飞了,她?看着庞大的身影,没觉得害怕,只是在想,她?死去,家主之位就落到哥哥身上了,大家都很高兴。
她?如释重负,竟然笑了出来,驼了很长时间的背难得地?直了起来,欣然赴死。
可?到底没能死成。
江寒栖舍身救下?她?,命悬一线。
江羡年看着进进出出的大夫,盯着来回流转的血水,彻底崩溃了。她?席地?而坐,像个疯子一样?地?揪头发丶捶打?头,哭喊道:「躺在里面的应该是我这个废物,不?应该是哥哥,不?应该是他的。我不?想做家主,爹爹,我这样?的人不?配做家主。我受够这种日子了。我比不?上哥哥,我哪里都不?如他,我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
江羡年自诩是江善林的女儿,什麽都想做到最好,可?她?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她?是爹爹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阿年!阿年!醒醒,这是幻境!阿年——」
江羡年惊醒,看到一脸焦急的江善林,他身上穿着苍色圆领窄袖长袍,正是他临行前她?送出去的那一套。
四野光怪陆离,像是盛夏的正午,江善林头顶烈日,轮廓虚化,好似无依靠的孤魂。
江羡年还没从一无是处的废物里脱胎,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眼睫上悬着一颗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她?眨了下?眼,眼泪落到脸颊上,触感冰凉,就像霜华剑凌厉的剑气一般。
江羡年打?了个激灵,废物的外壳脱落下?来,露出剑术拔尖丶体?魄强健丶八面玲珑的江家大小姐。瞬息之间,那双猫眼变得沉稳。她?难以?置信地?打?量幻影一般江善林,求证道:「爹爹,是你吗?」
眼前的江善林,脸上有?岁月蹉跎後留下?的细纹,像一坛醇厚的老酒,坛盖封存,酒香并不?外溢,沉沉地?蕴在坛中。这才是她?所熟知的江善林。
江善林擦去爱女的泪痕:「是,阿年受委屈了。」
江羡年没绷住眼泪,想也不?想地?扑进父亲的怀里,啜泣道:「爹爹,你到底去哪了?阿年找你找的好苦。」
想要抚摸女儿後背的手顿了下?,悬在半空,最终把住抖动的肩膀,把怀里的人推远了些。江善林不?舍地?看着江羡年,直白道:「阿年,我已经死了。」
江羡年感觉自己无法理解江善林的话,陡然睁大眼睛,问道:「爹爹,你在说什麽啊?你不?是就在这吗?」
她?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尖在抖,轻轻碰了下?江善林的脸,手指没有?穿透,笑道:「你看,我能碰到爹爹……」
「阿年,」江善林抓住江羡年的手,无奈地?唤了一声,道出真相?,「我的肉身已经被画怖吃了,意识成了它的一部?分,所以?我才能在幻境中与你重逢。」
画怖能洞察人心中最大的恐惧。它以恐惧为丝,编织成网,为猎物设下?陷阱。
江羡年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得被从天而下的厚棉被砸到了头,脑袋顶着正中,四个被角垂下?,眼前变黑了,空气变薄了,她?懵懵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天上为何会掉下一床被子,一床厚得密不?透风的被子。她?颤声问:「是谁干的?」
江善林的身形抽搐了一下?,轮廓抽象成紫色的雾,他的意识快要被画怖吞并了,过往的记忆像被狂风吹跑的纸张,飞快消失。他听到江羡年的声音,一把抓住她?的手,痛苦道:「爹爹收养江寒栖不?是想取代?你……」
话音刚落,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森林缓缓铺开,仿佛长画卷展开,那边怎麽也铺不?到头,滚进了凄惨的寒光里。冬日的阳光苍白得像是将死之人的脸色,冷冷地?照下?来,化为天地?间一抹残酷的亮色。
江羡年看到穿着冬装的江善林在不?远处和?妖物搏斗,那个江善林要比她?身旁这位年轻些,像一把出鞘的宝剑。妖物一击必杀,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正要收剑,林子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银白长发,血色眼眸,模样?像刚进江家的江寒栖。
江善林警觉地?盯着他,一团白气从口中逸出,十四州蓄势待发——
小男孩突然开口了,吐字很是吃力,好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一样?,一顿一卡的:「呜,呜,你,可?以?,杀了,我,吗?」
江善林更紧张了,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步,吐白气的速度也比方才急促了些。
小男孩受伤地?瞪大眼睛,怯怯地?往後退了好几步
「我,没有?,没有?,恶意,只是看,你会,会杀妖,」似乎是羞於?承认自己的身份,小男孩垂下?头,垂得很低,手不?安地?抓紧对他而言过於?肥大的袖口,主动表明了身份,「我,是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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