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魁梧汉子正是羽重雪的天人境护卫金不换。
在皇宫的这些日子可把金不换闷坏了,他嘴巴里叼着的野草抖动了两下,不胜感慨地说道:「看见闻人姑娘晋升天人境,我这心里颇不是滋味,她今年才二十二岁,我这个年纪时才地鬼境七品,那时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天赋颇为不错,直到在烟都见了闻人姑娘,才知长江後浪推前浪,真是後生可畏吾衰矣啊!」
他话语中一半唏嘘,一半敬畏,听得羽重雪心里也生出许多感慨来。
羽重雪朗声笑道:「我师姐是天纵奇才,凡夫俗子怎可与她相比,她十八岁时就已经是地鬼境巅峰,如今我十九岁,只是地鬼境七品而已,虽然人人都说我是罕见的习武奇才,但比之师姐,仍是远远不及。」
金不换又抖了抖嘴里的草叶,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若是烟都知道闻人姑娘晋升天人境,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他把嘴里叼着的野草吐了出去,摇头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
闻人听雪离了皇宫,准备去客栈找江雨眠。
两人有常住的客栈,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江雨眠住了哪间房。
店小二说道:「您说那位用白纱蒙着双眼的姑娘吗,她住在甲等六字房。」
闻人听雪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当做两人的夜宵,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雨眠,你睡了吗?」
坐在床帐里的江雨眠神色一紧,赶紧穿上衣服,使劲推了推坐在一旁的月扶疏,抬手指着开着的窗口。
月扶疏挑眉,目光从窗子上收回,落在江雨眠的脸上,他的神色一派淡定从容,依旧不动如山地坐在床榻上。
江雨眠急了,抓住他的头发狠狠一扯,扯得他微微偏过头。
月扶疏的唇角微微翘起,他屈指轻弹,就有一道无形气劲击向江雨眠手腕。
江雨眠手掌一麻,只好无奈松开手,走下床榻来到门外,推门出去。
站在门外的闻人听雪见江雨眠推开门走出来,心里不禁觉得有点奇怪,她捧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好奇地问道:「你怎麽出来了?」
江雨眠关上门,低声说道:「月扶疏在里面。」
闻言,闻人听雪倒吸冷气,拿着糖炒栗子的手顿时猛地一抖。
她细细看了眼江雨眠,见她衣衫十分凌乱,显然是匆忙间慌乱穿好的,而月扶疏又在里面,闻人听雪不禁瞳孔地震,眼皮又抖了一抖。
看着闻人听雪的丹凤眼瞪成了圆润的杏仁眼,江雨眠整理好凌乱的衣襟,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剥开,递给了闻人听雪。
闻人听雪机械地张开嘴,食不知味地嚼着糖炒栗子,江雨眠叹了口气:「我们出去逛逛吧,以後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她语气寥落,闻人听雪心里一酸。
两人刚走出客栈,就察觉到了两个天人境高手的气息,江雨眠转过头一看,就见穿着一身绿衣的应意浓正站在她的身後,戴着斗笠的蓑衣客也从阴影中走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应意浓旁边。
应意浓眼神复杂地看着江雨眠,叹道:「小太岁居然穿着一身粗麻布衣,外面条件简陋,在外头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吧?」
蓑衣客抬手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依旧如往常那般沉默,先是看了江雨眠一会,又把目光放在闻人听雪身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江雨眠看到他们两个,心中也不禁生出了许多感慨,说道:「我没受什麽苦,只是衣食住行随便了些,倒是你们两个,没有被月扶疏责罚吧?」
应意浓苦笑一声,「我们看护不利,受到责罚也是应当的,如今既找到了小太岁,我和蓑衣客也算松了一口气。」
「抱歉,是我连累你们了。」江雨眠脸上多了一丝愧色,她性情凉薄,却也不让人无辜受她连累。
月扶疏看似光风霁月神姿高彻,实则手段残忍至极,虽然应意浓一语带过,但看她和蓑衣客憔悴而苍白的脸色,便知道两人受了不少折磨。
见她如此,蓑衣客摇头说道:「我这个老头子学艺不精,没能将你从蜃龙口中救出,如今见你平安无事,我也算松了口气。」
江雨眠没再说什麽,拿着闻人听雪买的糖炒栗子分给了他们两个,两个天人境强者拿着糖炒栗子又隐入黑暗之中,在暗处守卫着。
闻人听雪又剥了一个栗子给江雨眠,「月扶疏失而复得,你这次回到碧海潮生後,他一定会加强防范,以後再将你救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这次能逃出碧海潮生本就是意外之喜,能有这麽一段自由的日子,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曾经答应过小瓷,会带她回到家乡,我没有食言。」
她笑了一声,「好像没什麽遗憾了,也没什麽放不下的东西。」
闻人听雪默默听着,沉默地剥着糖炒栗子。
「阿雪,月扶疏医治羽重雪时取了一些心头血,蛊虫的解药在一年之前我就已经配好了,它需要沉淀三年,再过两年你就自由了,再没有什麽枷锁可以锁住你。」
闻人听雪听了,不禁没有欢喜之情,反倒越发难受,她心里闷闷的,忍不住红了眼眶,「雨眠,我们只是暂时分别而已,你已经逃出来一次,就会逃出来第二次。」
江雨眠温柔地笑了笑,「我的时间不多了,商枝很聪明,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我想你也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