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双眼睛下撒谎,确实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
羽流萤身体素质很差,但心理素质一向很强。
人活在世上,没本领不行,总归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能有勇气,有动力,有决心,有把握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泪珠从她脸上滚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一顿再说,羽流萤哭了会,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殿下知道的,我从小身体就不好。」
身体不好是实话,她在北阙皇宫的时候,不知道喝了多少太医开的药,喝完药之後甚至不想吃饭,得龙归云把她抱在怀里哄着吃。
让她多吃一口饭有多难,龙归云可谓是深有体会。
羽流萤编织的谎言也并不算多高明,有了开头做铺垫,剩下的,自然娓娓道来。
早逝的爹,生病的妈,被人烧毁的绣庄和破碎的她。
「我家从前是在羽朝开绣庄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家境尚可,不愁吃穿,後来我爹去世,我和我娘相依为命,有人看我们家没有男丁,只剩女流之辈,便起了歹心,一把火烧了我家的绣庄,我娘在那场火力遭难,虽然活了一条命,却全身不能动弹。」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哽咽着说道:「好在有我爹的挚友帮衬着,我连夜变卖了家产,带着我娘逃到了西海魂族。」
龙归云没被她的眼泪蛊惑,沉重冷静地问道:「羽朝地大物博,於你而言并非无处可去,为何偏偏跋山涉水,逃到西海魂族?」
羽流萤擦了擦眼泪,说道:「因为放火的人来自羽朝皇宫,是羽朝公主羽落清身边的侍卫。」
这事听起来就离奇,龙归云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只是一个绣娘,如何能与羽朝的公主结仇,况且你又怎麽知道那是羽朝公主的人?」
「殿下,事到如今,我什麽都不想瞒着你,我和我爹是诡术师,我自小修习诡术,魂魄可以附魂在飞鸟身上,因为自小体弱不能出门,附魂在飞鸟身上时便会去皇宫里玩,所以我见过这位公主,自然也见过她身边的侍卫。」
「就算如此,羽朝公主为何会与你结仇?」
羽流萤抬起一双被泪水浸得发亮的眸子,无比委屈地看着龙归云:「我也觉得离奇,我自从出生起就没出过远门,也没有离开过绣庄,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卧床养病,又怎麽会与公主结仇呢。」
「思来想去,唯一能和公主牵扯上的,只能和羽朝的探花郎沈玉有关。」
龙归云的竖瞳瞬间缩了一下。
羽流萤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做出一副回忆过往的样子:「那时探花郎沈玉刚到汴京,生活困苦,衣衫褴褛,饿晕在我家绣庄前,我爹救了他,他说要报答我爹,我爹想了想,就让他教我识字。」
龙归云的声音瞬间低沉了:「既然是探花郎,想必相貌不错。」
羽流萤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小声说道:「体态修长,相貌俊美,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她说完,龙归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羽流萤别开头,不去看他阴沉如锅底的脸,继续说起了她七分真三分假的往事。
「当时我体弱多病,到了说亲的年纪时,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相看我,爹娘一直为我的婚事发愁,见他相貌堂堂,又有才华,为人也谦逊,便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後来他果然高中探花,我和我爹都很高兴,就在此时,坊间开始流传了一些小道消息,说皇帝准备为他和羽朝的公主赐婚。」
「後来不知怎麽的,这婚也没赐成,都说探花郎早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拒绝了皇帝的赐婚。」
「我听了之後心里很高兴,他那时还在皇宫附近,没有回来,我便附魂在一只鸟身上,想去他以前居住的茅屋看看,谁知道刚飞到枝头上,就看见公主的侍卫正站在我家房顶上。」
她抖了一下,声音发紧:「他们轻功很高,飞到院子里以後倒了很多火油,我连忙飞了回去,想要叫醒我娘,可是眨眼之间,绣庄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浓烟遮蔽了视线,什麽也看不清,等我找到我娘,她已经被浓烟呛晕过去了,後来街坊邻居们过来帮忙,把我和我娘救了出去。」
「若是普通的仇敌,大可以在羽朝隐姓埋名,寂寂无名的过完这一生,可我的仇家是公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思来想去,也只好逃到西海魂族了。」
先前哭得太厉害,羽流萤这时候已经挤不出太多眼泪了,她眨了眨乾涩的眼睛,换了个心如死灰的表情。
「我逃到西海魂族,开了一家裁缝铺,做一些针线活为生,可是我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只能用一些昂贵的药材吊着命,这一路奔波,我的身体也不太好,隔三差五就会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