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张月盈已完全无所谓了,对张月芬的那点儿子气早就出了,她还不如此时盘中的牡丹糕能勾得起人的兴趣。
宴会结束前,还出了一段小插曲。一个丫鬟险些将酒倾倒在许宜年身上,还好她躲得快,仅沾湿了半寸裙角。张月盈瞧了一眼面露憾色的许宜人,思忖她同张月芬不愧能凑到一处,这手段如出一辙,不过,这下她身上的锅背得更牢了。
群芳宴结束,太後起驾回宫,各家贵女陆续离开玉山书院。张月盈跟着楚太夫人一起上了马车,将同张月芬之间的恩怨说了,让祖母也好有个防备,以免张月芬突然失了智撺掇小冯氏发难,楚太夫人都不清楚缘由。
楚太夫人点点头,并没有做出什麽表示,只要孙女没有吃亏就行。
坦白从宽完了,张月盈另有好奇,开口便问:“祖母,我怎麽觉得今日太後娘娘对许姑娘的态度有些怪怪的?”
楚太夫人长叹一声,道:“许家姑娘和已故的皇後娘娘长得有五分俏似。”
当今陛下弱冠之时迎娶了表姐叶皇後,虽是少年夫妻,帝後二人之间却不怎麽和睦,後宫之中三皇子的生母黄淑妃更为得宠,其声势一度直逼皇後,剑指後位。皇长子早夭後,叶皇後心灰意冷,在生下四皇子後骤然血崩而亡。不知是对此有愧,还是迟来的深情,今上驳回了所有继立黄淑妃为後的奏请,虚悬後位,令黄淑妃和皇甫德妃共同襄理後宫。
叶皇後既是太後的儿媳,更是侄女,太後见到许宜年的第一眼就看出来她与叶皇後相似。
“所以太後娘娘才对许姑娘这般优待,让她排在了群芳宴的第五位,还那麽仔细地问过她家里人的情况。”张月盈若有所思。
难道是对叶皇後有愧,想要弥补?
不对,四皇子是叶皇後亲子,又由太後抚养,要弥补也是弥补他,而不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许宜年。
张月盈摇了摇头。
想这麽多做什麽,这些贵人想做什麽,与她这个小人物有何干系,还不如回府吃一碗小厨房新做的热醪糟来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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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宫。
明月千里,月华如水,角落里的香炉里白雾一蓬一蓬地浮上来。
太後漱了口,让女官们将贵女们的名册呈上来,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状若随意问道:“你看这当中谁最好?”
胡嬷嬷明白太後问得是她,示意宫女替了她调弄珍珠霜,斟酌答道:“奴婢没什麽见识,看着个个都是好,只看娘娘您更中意哪个做您的孙媳妇儿。”
“你这个老货,真是滴水不漏,我要的是你的真话。”太後与胡嬷嬷主仆近四十载,还不明白她的那点点小心思。
“既如此,那奴婢便直说了。综合而论,自然是安平候府的冯大姑娘最好,素有贤名,才情出衆,又有侯府和如阳郡王府做後盾。娘娘理应最看重她,不过,”胡嬷嬷话锋一转,“您顾虑的是今日午後那一遭。”
太後微微颔首。
胡嬷嬷所言便是她心中所虑,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冯思静和沈允城的事闹得极大,了结的又不甚体面。若择了她,皇家面子上过不去,影儿心里也可能会梗着根刺,与新妇难以携手同心反生嫌隙。
“至于别的,那位许姑娘……”
太後知道胡嬷嬷想说的是谁:“冷眼看过去,人是有那麽几分相似,但工部主事的官位太低。”
胡嬷嬷道:“娘娘说得极是。不过,得了娘娘的青眼,许姑娘日後定然前程似锦。”
朱砂落笔,许宜年的名字便被划掉了。太後执笔沉思半晌,继续划去了几位贵女的名字,笔尖落在了“张月盈”三个字上。
“这位也不留?”
太後道:“人是不错,不愧是长兴伯太夫人教出来的。可惜非长兴伯之女,只是侄女,外家虽然在朝,却又都不在京中,于影儿并无助力。”
“那便……”
洒金白纸上,被朱砂圈出来的名字只有一个——
“张月芬。”
“长兴伯府四姑娘与安平候府大姑娘齐名,其父礼部侍郎张域不涉党争,两位夫人一个连着左都御史府,一个连着崇庆侯,正正合适。”
太後转而吩咐候在外殿的女官:“明日宣长兴伯府两位夫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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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位女官悄然造访长兴伯府,小冯氏穿上三品诰命夫人的服饰随之入宫,而大冯氏则十分凑巧地感染了风寒,不能成行。
四个时辰後,小冯氏风尘仆仆回到桂芳园,久不与小冯氏说话的长兴伯就等在正房。为女儿计,小冯氏虽眼中仍藏着忧虑,但一见他就板着的脸终于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将太後召她的缘由道来:“太後娘娘这是看上了我们家芬姐,有意将她聘入皇家。”
长兴伯亦喜上心头,捋着胡子,频频点头,然而小冯氏的接下来的话就将他的好心情击得粉碎。
“太後娘娘说我们伯府世代名门,人才辈出,芬姐又是伯爷长女,样样都极为出衆。四皇子殿下尚未成婚,与芬儿郎才女貌,正好相配。唯独有一点,四殿下的身子瞧着弱了些,也不知有没有妨碍?”
小冯氏讲得兴致勃勃,长兴伯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四殿下?”他问。
小冯氏终于察觉到了丈夫的异样,窥着长兴伯的脸色,试探问道:“伯爷,有何不妥吗?”
长兴伯默然不语。
不妥之处大了。
要指望自己这位夫人明白其中关窍,还不如直接跟女儿说。
于是,长兴伯提议道:“要嫁人丶同四皇子殿下过一辈子的是芬姐自己,不若叫她自己过来,将利弊说清楚。”
小冯氏一想,觉得也是,当年芳姐与永城侯府四公子定亲时,也是芳姐先点了头。
夫妻二人把张月芬从坠珠院唤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