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再一次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後走向高鼎的遗体,边上围着的太医还在犯难该如何查验太子的时候,便听到三花说:「让老衲来吧。」
大庆向佛,国师的地位尊崇,有他开口,太医们不由松了一口气,纷纷让开道。
高鼎虽死,但体内残留的毒素应该还在经脉上,赵思洵垂下眼睛,有三花在,不怕看不出缠绵的痕迹。
果然,三花的脸上露出一丝异样,而这被牢牢盯着他的皇后捕捉到了。
「国师,你发现什麽了?」
三花的目光看向了庆帝,後者眼神一动,「梓潼,此事扑朔迷离,还是不要让闲杂人等知道了。」
然而皇后却充耳不闻,只是咄咄盯着三花,尖利地问:「你发现什麽了!」
庆帝大喝一声:「皇后!」
而皇后则用更大的声音回吼道:「鼎儿死了!」
庆帝忍耐到极致,暗含怒意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要这般顶撞朕吗?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你莫要胡乱猜测!」
皇后却惨笑起来,不再给庆帝脸面,「胡乱猜测的究竟是谁,皇上,你在害怕什麽,不敢公布於众?」
刹那间,帝後二人在这一刻剑拔弩张,所有人不敢出一声。
皇后并非只是皇后,她还代表着朝堂一部分势力,当初拥趸庆帝成就霸业的勋贵世家。
「阿弥陀佛,两位於太子面前争吵,实属不该。」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三花敢插一嘴,而他的话让皇后怔了怔,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地面寒凉,高鼎胸口的血液早已凝固,衣衫不整,甚至脸色都开始变得青白,形容狼狈而可怖,他生前奢华糜烂,从无亏待自己,死後却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听着父母为他激烈争吵。
皇后一想到这里,心都要碎了。
她扑到高鼎身上,满眼含泪呼喊:「鼎儿,鼎儿……」
结发妻子,一路扶持,就算有所争吵,也磨灭不了患难与共的情谊。
庆帝不是冷血之人,他见皇后发丝凌乱,悲伤痛苦的模样,再大的怒火也消弭了,於是抚摸着皇后的肩膀道:「他也是朕的儿子,朕从小抱到大,岂会让他寒心?鼎儿这样不好看,让他先回宫吧。」他说完这话,看了皇后身边贴身宫女一眼。
宫女轻轻一叹,跟着跪下来,「娘娘,这儿太冷了。」
皇后闭上眼睛,缓缓起身,点了头,她看向三花,哑着声音问道:「鼎儿是中了毒,对不对?」
三花颔首。
「这毒是什麽,你也知道?」
三花握着佛珠,垂眸没看庆帝的神色,最终一叹,还是点头。
皇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瘮人的笑,「好,送太子回宫。」
宫女立刻出去唤人,将太子小心抬起来。
随着高鼎的尸体被带走,屋内的人也离开了大半,这时,不知是谁提及了赵思洵。
「皇上,皇后娘娘,夷山王如何处置?」
缩在角落的赵思洵一听,顿时瞪大眼睛,面露恳求。
皇后看着他,眼里浮现出浓浓的厌恶,若非高鼎被他美色所诱,怎会来这个别院,支开身边人?
她正待迁怒,赵思洵便哀求起来,「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杀太子,皇后娘娘明察!我是被陷害的,另有真凶啊……」
他的眼泪又掉下来,脸上带着绝望,好不可怜。
明明贵为一国亲王,可至始至终没人将他当一回事,因为谁都知道他可有可无,生或死,无关紧要,但真是如此吗?
皇后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厌恶到极致,忽然心中一动,她看向三花,「国师,你看看他是否也中了毒。」
此言一出,三花不由看向赵思洵。
赵思洵一怔,往後缩了缩。
他害怕地贴在墙壁上,看着老和尚一步一步走进,直到退无可退,最终认命地垂下头,泪流满面,全身发抖。
这样一个柔弱的少年,就算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不免生出恻隐之心。
在三花踏进这里的时候,便已大致猜到了始末,要说无辜,便是这个夷山王了。
小小年纪,孤身来大庆,又被这样强逼,实在可怜。
「莫怕,不疼,老衲只是查探一番。」三花口吻温和,轻轻地握住赵思洵的手,接着一股温暖醇厚,却不容置疑的力量随着相握的掌心,顺着他的经脉流向丹田。
赵思洵原本忍耐的脸上渐渐放松,露出好奇之色,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看起来也的确单纯。
不过一周天,三花便放开了他的手,回头对着庆帝和皇后道:「他亦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