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寂静突然?被天边漫起一抹红光剌开一道口子,红光迅速扩散,顷刻间便照亮了半边夜空。
“走水啦!走水啦!”
衰败沉寂多天的淮王府重新又热闹起来?,不过确实以这种方式。
淮王府里留下的下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人,根本无力救火,负责看守的羽林军只?好拎上水桶赶去救火。
“邦邦邦!”
一阵沉重的砸门声吵醒了熟睡的淮王,他暴躁地紧闭双眼,朝外面怒吼一声:“谁这么没规矩!不知道老子睡觉了吗?滚!”
外面下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难以掩饰的慌乱:“不好了不好了!大皇子,王妃的院子起火了!”
“那?你跟我?在这喊什么!去把人救出?来?不就行了!”
“王妃她……王妃她没能被救出?来?!火势起得又快又猛,根本无法进去!”
淮王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掀开放在他身上光滑的长腿,蹲在地上刨着散落一片的衣服里属于他的里衣。松松垮垮穿上后急匆匆顺手捞过外袍,连带子子都顾不上系,紧抓着两边的衣襟裹住身体?就冲出?屋去。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彻底傻眼了。
从滔天的红光中可?以看出?,火势比想象中的还要凶猛。他跌跌撞撞地向淮王妃的院子跑去,远远就被下人拦在一旁劝道:“大皇子您不能过去啊!火势太大了,太危险了!”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让淮王望而却步,鼻腔内浓烈的灼烧味道令他心中狂躁不安。
他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嫌她呆板无趣,像块木头。可?突然?有一天,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消失在他生命里,巨大的压抑和无端的心慌、悲戚汹涌地向他袭来?,令他喘不过气。
下人见他如此难受,艰难说?道:“大皇子你还是?回去吧,王妃她恐怕……”
不可?以,她是?属于他的,她的命也是?他的,她怎么能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这样?私自死掉呢?
他不允许!
“诶!大皇子大皇子,您不能过去啊!”
羽林军听到下人的呼喊声,匆忙在院前拦住奔过来?的淮王,他只?能无助的看着巨大的火舌将院子吞噬,双眼发红,目呲欲裂。
他想喊,却不知道要喊些什么。
王妃的名字,他好像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她姓袁,脑中霎时涌入无数名字,却没有一个是?王妃的名字。
他彻底崩溃了,用力屏住的呼吸突然?散了,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疯了自然是让他,生不如死……
距离淮王府两条街远的小巷中,一辆不起眼?的普通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一侧车帘被撩开,出现一张年轻却难掩疲态的小脸,紧盯着不远处的漫天红光。
虞悦偏过头回避,小幅度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她对火仍是心有余悸,不敢直视。
“我没想到你会救我。”看了许久,淮王妃才放下?车帘,对虞悦道。
虞悦视线投向她,平静道:“善恶终有报。大皇子的恶行得到了报应,你种下?的善果也该有回报了。”
“其实我今日把?白绫都准备好了。我想,与其这样不人不鬼地屈辱活着,不如一死百了。”淮王妃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垂下?的眼?睫带着淡淡的释怀,“不过眼?下?结果都一样,袁灵已经死了。”
虞悦把?身旁的一个包袱放到她身边,又从袖中掏出一块形状别致的玉牌递给她。
“我已经给你做好了通关文?碟,今晚你先去我一处闲置的宅子中休息,明早城门一开,便?会有人护送你前往金陵。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拿着这块玉牌去王府找我外祖。”
袁灵的目光凝在玉牌和持着玉牌的一双芊芊玉手上,半晌,才伸出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接过。
一般像她此等身份的女子手部会保养得极好,皮肤如凝脂般细滑,一根根指节如精雕细琢的玉节。还会蓄养指甲,平日里都套着精雕细镂的护甲,冬日里还会把?指甲浸在油中保养,避免干裂。
然?而她的指甲较短,边缘坑坑洼洼,像是被啃咬过似的。
袁灵注意到虞悦视线的停留,缩起五指,收拢在掌心。
虞悦从她的手上收回视线,抬眸看向袁灵。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通过车窗洒进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袁灵红了眼?眶,加上布满细密红血丝的眼?球,在此刻本应显得可怖,可在她的脸上,却更?显得无?比悲凉。
袁灵喉头吞咽了一下?,泪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划出眼?眶。她抬手挥去泪珠,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起初你被裕贵妃刁难。我竟然?还同情过你。呵,真是太可笑了,我当时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去同情你?原本我以?为以?瑞王殿下?的性子,你所得宠爱不过是昙花一现。但后来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你和我不一样,瑞王和淮王,也不一样。”
“你的能?力、勇气、胸怀都是我此生难以?企及的,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值得的,我终于能?理解瑞王殿下?为什么会那么爱你了。”
她说?这些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劫后余生的感慨。
虞悦道:“袁姑娘,这些过往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才24岁,你的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
袁灵听?到这话呆愣了一瞬,随后迅速转转头望向车窗外,一滴泪随着他?的动作飘落,消逝在空中。她看着天边渐弱的红光,眼?中恨意渐显:“可惜呀,就是没能?把?淮王府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