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愿弃侯爵之位。」
燕帝闻言坐直了身体,蹙眉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萧贵妃和朱道祥听着一个惊雷接一个霹雳,两人的眼珠子在三人身上不知转了多少遍。
沈凤翥用尽全身力气捏紧了梁俨的手,闭上了眼睛。
沈氏列祖,凤翥自知不忠不孝,如今沈氏谋逆冤屈已正,世人不会唾弃沈氏。
凤翥也知道这爵位是先祖刀山血海拼来的,是凤翥自私。
只是,凤翥今生不愿也不能辜负他。
等凤翥死後甘受阿鼻地狱之刑,来世牲畜轮回偿还此罪。
虽然这个答案梁俨早已知道,但听到这句话从爱人口中说出,心脏还是止不住地震颤。
「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燕帝一挥衣袖,让梁沈二人离宫。
萧贵妃看着两人匆匆离去,又见燕帝似笑非笑,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慌得不行,「陛下,您别生气,小孩子家不懂事,混说的,等他们再大些就……」
亭内除了帝妃,便只有朱道祥在旁边伺候。
「朱道祥,你去把广陵王妃的宝印找出来,这事横竖不光彩,别让人知道了。」
萧贵妃惊得发上流苏乱颤:「陛下,您这是……」
燕帝摆摆手,让萧贵妃退下。
朱道祥打小跟着燕帝,两人虽说是主仆,但也是风雨相伴近六十年的友人,见萧贵妃走後朱道祥忍不住问燕帝是何意。
燕帝起身走到梅花丛中,眼中盛满笑意,「朱道祥,那孩子要美人,不要江山,正遂了我意,不过一个长平侯,给他又何妨。更何况长平侯的爵位……断在那病秧子身上也算合情合理,倒省得以後费心。痴情种啊,总比贪心鬼好。」
朱道祥闻言蹙了蹙眉,望向广陵王和长平侯离去的方向,早就不见一片衣袂。
这一下午,沈凤翥如履薄冰,突然松懈下来,脑袋跟浆糊糊住了一样,粘粘乎乎的。
梁俨随他去了长平侯府,见他一路魂不守舍,知道小凤凰肯定被吓着了。
进了有凤来仪,他赶紧让海月去备热茶,又让螺儿去拿活血化瘀的药油。
梁俨掀开华贵紫袍,褪了鞋袜,撩起白绫裤腿,眉间微蹙,「膝盖都青了,下次别跪那麽猛。」
膝上淤青被大力按揉,疼痛让沈凤翥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单膝跪地的千金之躯,他再也受不住,猛地环住梁俨的脖颈,眼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阿俨,阿俨,阿俨……」
梁俨险些被爱人的猛扑冲得背仰过去,听见爱人带着空腔的呼唤,腾开沾满药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耳朵。
「好了,没事了。」
海月和螺儿从未见过沈凤翥这样哭,以为是进宫受了委屈。两人赶紧过去帮梁俨擦乾净手上的药油,好让殿下抱着公子哄哄。
「你俩去歇着吧。」
梁俨屏退两个丫头,将沈凤翥抱起坐到椅上,「好了宝贝,别哭了,以後陛下不会再给我们指婚了。」
沈凤翥闻言愣了一下,用衣袖擦净面上泪痕,「阿俨,我们的事…见不得光,你何苦拿郡王之尊…不值得,不值得的……」
「为了你,值得。」梁俨摸上爱人湿软的脸蛋,「你不也为我舍了侯爵的尊荣,你不值得,那我就值得吗?」
沈凤翥被问住,眨巴着眼睛,打了个哭嗝。
「你我到了年纪,这婚姻之事逃不掉,与其遮遮掩掩,甚至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回来耽误人家一生,不如索性摆在明面上来。我不信我只是不娶妻,陛下能治我的罪,就算他要治我的罪也重不过谋反之罪。」
梁俨吻了下绯红的眼皮,「我从回玉京就做好了今日的准备,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插足你我之间。凤卿,我只想问你一句,若我不是出身皇室的郡王,而是平民出身,你依然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傻子。」沈凤翥埋到梁俨肩上,「我喜欢你的时候,甚至还在流放途中,我喜欢的从来不是广陵王,只是梁俨。」
「什麽,你在流放路上就喜欢我了,这麽说是你先喜欢我罗?」
沈凤翥见他突然变了脸,嘴角勾起戏谑的笑,面颊蹭的一下就红透了。
这大傻子怎麽老是本末倒置,分不清轻重。
「宝贝,你那时候喜欢我什麽啊?我那时候脏兮兮的,又…挺爱说你娇气什麽的,随时刺你几句,你那时就喜欢我,我怎麽那麽不信呢……」
「傻子。」沈凤翥勾唇浅笑,攀住他的肩膀,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唇。
当真是个傻子,自己好在哪里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