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流放之後,七哥就不怎麽吃梨了,想来也是,七哥只爱吃贡梨,其他的梨子入不了他的眼。
「对,就是梨子。」校尉见殿下感兴趣,连忙道,「我们枫溪县的梨子皮薄汁甜,就是离玉京太远,不然肯定能成为贡品,殿下,您要不要尝尝?我明儿就送……」
梁儇一听那梨子堪比贡梨,便对两个小夥伴说:「走,咱们摘梨子去!」
校尉闻言笑得龇牙,从屯田骑马一个时辰就能到枫溪县,等到了县里先用个茶饭,下午带殿下去摘梨子。
小殿下贪玩,主意又大,他只要磨蹭点,再带殿下多玩一会儿,也许殿下还能在县里歇息一宿。
若殿下能在他家留宿……
他升官的机会来了!
校尉跟着三人跑马,秋风刮得他脸肉乱颤。
跑了半晌,梁儇听到一阵喧哗叫骂声,三人正是好奇心最重的年纪,对视一眼便朝喧闹声奔去。
「殿下——」上了年纪的校尉痛苦地看着三个祖宗,喘着粗气。
校尉追了上去,刚想说话却被梁儇嘘了一声。
梁儇抬眼望去,只见两个衙役杠了一口大木斗走到人群之中,其中一个拍了拍手上的灰叉腰往旁边一站,随後又有两个衙役抬了一杆大秤出来。
几个衙役後面支了一张小桌子,桌旁摆了一张靠椅,上面坐着一个长须男人,端着茶盏吹着袅袅热气。
梁儇问他们在做什麽,校尉回道,说他们在收田税。
「殿下,咱们该去摘梨子了。」
梁儇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将马拴在树上,三人踱近了些,也没人发现他们的到来。
一个衙役翻开册子,厉声道:「还是老规矩,先过秤,再过斗,缺斤少两的自行回去拿来足数,再行补交。第一户,唐大树——」
人群中走出一个驼背的老农,名叫大树,若佝偻得像一棵被霜打过的草,他手里拖着一个麻袋,走得颤颤巍巍。
衙役粗鲁地将麻袋勾住,一拨秤砣,唱道:「四十六斤三两。」
唐大树一惊,问道:「老爷,我在村里称过七八遍,正正好五斗米,五十斤呐,怎麽会少?」
「这是官称,难道官家还讹你三五斤粮食?既然你不信,把粮食放斗里去量。」
旁边的衙役将麻袋里的白花花的的米倒在木斗里,唐大树踮脚张望。
衙役装模作样地抹平米面,「瞧见没,这木斗是五斗官斗,若你的带足了粮食,怎麽可能不冒尖?」
旁边扶称的衙役歪嘴一笑,踹了一脚木斗,那米面又下降了一分,「老头,看看刻度,刚才小爷手抖,还给你多称了,你欠粮不止三斤七两,而是五斤二两。」
唐大树急得飙泪,泣不成声道:「怎麽会少五斤二两,老爷,不可能啊,不可能啊——」说着便重重跪下给那几个衙役磕头。
坐着的男人听到声音,板脸道:「大胆刁民,难道官府还会坑骗你的粮食不成!记下这唐大树欠粮五斤二两,限你後日之前补齐,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老爷,大老爷,这米我足足带了五十斤来,家里只剩过冬口粮了,还请大老爷宽限。」
男人冷笑道:「没粮食?那就去借,卖地卖房子。」
众人闻言都掩面而泣。
「我,我…已经没有地了。」唐大树流泪,他的地就在前日已经卖给刘老财了。
「那你就卖人,你家不是有女儿?」
「我只有这麽个孤女……」
衙役懒得跟他废话,一脚将他踹出去,接着收下一户的粮食。
唐大树蜷缩着身子,颤抖着准备爬起来,突然一角丝绸衣摆引入眼帘,抬头望去,是一个面带愠怒的小郎君。
「老人家快起来。」梁儇将人扶起。
刚才他就疑惑为何这米会越称越少,问了那屯田校尉才知道其中关窍。
那秤大,斗大,斗中还有暗层,衙役踢的那一脚便开启了机关。
「阿舟,去把那秤给本王拿来!」
唐大树听到这一身锦绣的小郎君自称本王,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