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尔巴的带领下,梁俨一路上灭掉了十几个小部落,甚至在其中一个部落看到了咯尔部的那两条小鱼。
除了主动归顺的部落,其他部落梁俨再没有心慈手软,特别是那些捉了大燕百姓当作两脚羊的部落,全部屠杀,不留活口。
沈凤翥看着冷漠下令的梁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明明一直希望阿俨能心狠一点,这样他才不会吃亏受伤,可是真当阿俨心狠起来,自己却希望阿俨像原来一样。
阿俨是仁慈的,心软的,温柔的。
他的善良仿佛是与生俱来,就像春雨一样默默润泽所有人。
现在,他被战争和血腥裹挟,不得不冷漠心狠。
沈凤翥仰头望向高高的天,想到故去的祖父。
祖父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自己和哥哥也想成为祖父那样的英雄。
可祖父却说自己不喜欢打仗,说只要上了战场,身不由己,再多的荣耀功勋也不过一时快意,倒把好端端的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小时候,他还以为祖父在说刑讯折磨之术,他便偷偷找了许多刑讯的书籍看,他将那些书看破,看得倒背如流,也不理解祖父说的人不人,鬼不鬼。
刑讯折磨最多不过一个死,就算挫骨扬灰也只是折磨**。
现在他明白祖父在说什麽了,祖父征战多年,战争摧残了他的心灵,改变了他的心性。
即便他不想,可是由不得他。
鲜血染红了绿茵,浓重的血腥味刺得沈凤翥勒马奔到远处。
突然,见到一处草丛耸动,他拔出腰间佩剑。
沈凤翥踏马凑近。
他虽随大军出征,但阿俨只让他负责内务後勤。
他的剑从未染血。
他不贪心,只要能陪着阿俨就好。
沈凤翥用北离语大喝,让里面的人出来。
话音刚落,四条雪白的膀子颤颤巍巍从草丛里举起,一男一女缓缓起身走出草丛。
沈凤翥绕着两人转了一圈,不过是两个孩子,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两人跪地,颤声向沈凤翥求饶。
沈凤翥笑笑,刹那之间,剑刃刺穿男孩的胸膛,女孩见同伴死亡,惊叫一声,慌忙逃窜。沈凤翥一夹赤玲珑的腹部,追上了女孩。
一剑穿背,女孩低头看着胸前殷红的剑,吐出一口鲜血,沈凤翥用力拔出长剑,女孩便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血沾在草叶上,赤玲珑没了鲜草吃,气恼得四蹄乱踏,血剑被衣摆擦去脏污,长刀入鞘,沈凤翥调转马头,奋力一蹬。
既然阿俨会手上染血,变成嗜血的鬼,那他又怎能干乾净净地做人。
身不由己便身不由己,做人做鬼,他不在乎。
「凤卿——」梁俨见沈凤翥从外围奔来,以为他是受不了血腥味,走远透气去了,见他衣摆染血,吓了一大跳,「怎麽回事,伤哪儿了?」
沈凤翥见他担心,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过见有两个想逃的漏网之鱼,他顺手解决了。
梁俨瞥了一眼他腰边的剑,蹙眉道:「你小心些,下次不许擅自动手。」说罢,又朝四周怒喝,问虞棠哪儿去了,怎麽没跟着长平侯。
「殿下,不是您让虞侍卫去煮水吗?」萧勉咂咂嘴,心想长平侯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人随时跟着,殿下真是杞人忧天。
沈凤翥轻轻拍了拍梁俨的背,知道他动了气,於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了阿俨,我没事,就是被血熏着了,想喝点水。」
梁俨听他想喝水,见虞棠半天没回来,於是自己去给沈凤翥弄水。
梁俨边走边回头:「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看看,你千万别喝生水啊,千千万万啊——」
萧勉见沈凤翥使唤殿下给自己拿水,觉得这厮好生无礼,竟敢驱使殿下。
他见沈凤翥乖乖坐到草垛上,两条腿轻轻晃动。
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沈凤翥朝他微微颔首後,粲然一笑。
他们之间隔得有些远,萧勉觉得沈侯的笑靥像罩了一层江南荷塘上的雾,如梦似幻。紫衣上的朵朵血痕,像被刚摘下的桃花,缀在了他身上。
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萧勉觉得这样的沈侯也不是那麽讨厌,倒有几分可怜……和可爱。
萧勉猛地甩了甩头,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