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阿蘅,我不喜欢你了。……
男女之间会有纯友谊吗?
冯蘅过去坚信,是有的。
那年她在华山脚下遇见的一个男孩子,稚气纯真,满心满眼只有武学……还有美食,真是单纯透明。
天底下竟有心思如此纯真之人?若非亲眼所见,她原也是不信的。
他有着一双她见过的人中最干净明亮的眼睛,就像孩童一样,未被世俗浸染。
他甚至认不出她是男是女,自然也辩不出美丑,换了套装扮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头脑一根筋,稍微下点套就被她耍的团团转,偏偏脾气还好,人畜无害,任由她逗弄欺负,怎麽也不生气。
和他单独相处的那几日,每天都过得很有意思。
她确信,他是她来这世界後遇到的第一个可以完全放松相处而无杂念的人,而无关性别。自从那次在人生最恐惧害怕的境况下被他所救後,说她贪心也好,她这辈子都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她後来常常觉得,他们之间的这段友谊,就像华山之巅所见的日出一般,永远的真诚热烈和温暖,亦会长长久久的存在。
从什麽时候开始变质的?为什麽这般单纯如孩童一般的人也会陷入令世人苦闷的男女情爱中?又为何她从未发现?
她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周伯通,忍不住想到,情之一事,最能伤人,原来世间真的无人可躲,无处可逃,无药可医。
“周伯通,你可知,你与瑛姑还有个孩子。”
他呆呆道:“孩子?”
“在你离开大理国皇宫後不久,孩子就出生了,只是……被人所害,还没长大就夭折了。”冯蘅静静的陈述着,却见他的眼神越来越恍惚,脸色越来越白。
“瑛姑独自承受丧子之痛,又从皇宫离开,她听闻你被困于桃花岛,不顾安危跑来救你,险些在桃花林困死,後来隐居于一处荒僻的沼泽,潜心研究奇门术数想要再次救你出来,只是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她看着他无神失魂的神情,狠下心说道:“周伯通,她一直在等你,你也应该去找她。”
找她。
她说要他去找她,他好像应该是要去找她的。
当年他也想去找她。
……在看着她被另一个男人带走的时候。
他却只能看着,无声送别,连追上去的权力都没有。
师哥告诉他,不管是武学还是她,自己都不应该太执着。
不应该执着,所以他想过要忘掉,却忘不掉。
後来在华山之上,浑浑噩噩以度日。
那日师哥说,要带他去一个新的地方散散心,和华山不一样,那里四季如春,美不胜收,比华山还要漂亮。他们一路南下,去到了云南的大理国皇宫,师哥忙着教段皇爷先天功,他则在宫中到处游走,散漫的逛着。
虽处处都是高墙深院,倒着实是个漂亮的地方,比之桃花岛如何呢?她若也在这里多好,他们可以一起玩耍。
走着走着,于後花园姹紫嫣红丶花团锦簇间,他再一次见到了她。
手握长剑的女子利落的挽了个剑花,回头之际,恍惚间引入眼帘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面容。
他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阿蘅——”
“阿蘅”闻声回过头,奇怪的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谁?”
他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去,却又自动的隔开两步的距离,痴痴的看着她:“你如今愿意学武了?我可以教你,剑术也好,内功外功都好,我想教你。”
【“我才不学呢。”】娇嗔声言犹在耳。
可如今“阿蘅”闻之露出喜色,还主动向他迈近一步,悦声道:“咦?你会武功?你武功很厉害吗?若是如此,你教我吧!”
她愿意跟自己学武了。
“我教你,只要你想学,我把我会的都教给你。”
“阿蘅”高兴的点点头,随即又抿着唇顿了一下,望着他开口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教我习武,那我也要教你一样东西,才算公平,说吧,你想学什麽?”
他愣愣的盯着“阿蘅”的脸,盯着她所有细微的小表情,良久都不作声。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说道:“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道乖者不以咫尺为近,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这些都是什麽意思,他一直想问她。
“噢,我明白了,你想学古文诗词对吗?这个不难,我可以教你!”
之後。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周伯通,我今日教你这个,你可知是什麽意思?”
他摇摇头。
“阿蘅”笑了,娇羞的垂眸说道:“鸳鸯即是爱人,鸳鸯成双成对,圆满无缺,可人间并不会如此,有情人会因各种各样的事情分开,徒留一方饱尝思念之苦,日日煎熬。”
爱人,分开,思念,煎熬。
“不要分开,你可以不离开我吗?”可以不要跟他走吗?可以为我留在华山,每日陪我看日出吗?
“为什麽?”
“因为我喜欢你。”是啊,我喜欢你。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阿蘅。
“即使知道我是谁也要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