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九看出了她和上官飞燕是同一个人。”
陆小凤大惊失色,花满楼的这句话和雪儿的话此刻一同交织在他的脑海里,他望向九茌说道:“除了花满楼,还有你见过上官飞燕……”
“上官丹凤已做过僞装,她与上官飞燕并非全然相似,外貌丶气质丶衣着甚至神态都有所区分,可我知道她们是一个人。”
她只从江南带来花满楼,却没想到九茌也来了关中,偶然遇见,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她,害怕谎言被拆穿,这才动了杀心。
“小池子,你是因为看出了这个,察觉到我和花满楼可能会有危险,才留下来的吗?”陆小凤呆呆的望着她问道。
九茌垂下视线,诚实回答:“师父说过你聪明绝顶,我知道你无需我的提醒,也能自己找出答案。”
从一开始就是算计,他正被困在一个巨大诡谲的阴谋之中,他不是破局者,他只是个棋子。他忽然觉得,这世间人性的复杂丑陋,真不如眼前月中人的单纯无辜。
“早知会给你招致杀身之祸,那时就该劝你跟司空摘星走的。”陆小凤说的很慢,每个字都带着叹气。
柳馀恨的功夫自然不能和西门吹雪相比,可他已从房间内的打斗痕迹判断出九茌的武功只为防身,不为伤人,可面对杀手,不反击就一定会吃亏,被划破的衣襟便是佐证。
这次是失败了,下次呢?下次会不会受伤的就不是衣服,而是她自己呢?
花满楼跟着点了点头,担忧之色不减。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清亮声音响起,一灵活身影自破碎的窗子翻跳进了屋内。
九茌正与他四目相对,对上他嘴角灿烂的笑意,眨了眨眼:“司空摘星……”
“老猴子!你不是走了吗?”陆小凤又惊又喜,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
“走到半道闻到血腥味,就回来了,”司空摘星白了他一眼,“你跟花满楼皮糙肉厚,受点伤没什麽,可小九是个女孩子!”
他的出现,霎时间让气氛缓和轻松了起来。
“诶~”陆小凤摇头,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小池子有武功在身,也许还在你之上。”
“真的假的?”他才刚来,没看到之前打斗场景。
九茌没说话,花满楼却跟了一句:“即使武功再高,也不一定能保全自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你回来的刚好,带小池子走吧,青衣楼的事我已有了头绪,我与花满楼已足够应付。”
司空摘星正有此意,他这次没有询问,直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掌:“跟我走。”
要提醒的事现如今已完全揭破,她的确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可她还是摇摇头:“我想知道……”
她想知道为什麽人可以面带微笑的撒谎,为什麽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为什麽可以将爱与恨都交到同一个人身上,她更想知道,她身处的江湖,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地方。
“你想知道的事情,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自会告诉你的,若是都经历一遍,对你而言反而是件残忍的事情。”陆小凤想起她师父的信和委托,他会照顾她,会让她感到人世间的气息,却不愿她与江湖中无情残忍的一面接触过多。
九茌无法拒绝,不仅是无法拒绝陆小凤和花满楼强硬的态度,还是她无法再拒绝一次司空摘星。
她不想让他失望。
天刚刚亮,九茌已跟着司空摘星共乘一匹马离城而去,她还是不会骑马,可她已下定决心要学。
她靠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时,忍不住想到,人死伤如痛家常便饭的江湖,到底是比不过活人温暖结实的背。
……
司空摘星当真如之前说的那样,带着九茌逛遍了洛阳城。这里没有会流血丧命的阴谋诡计,只有壮观的龙门石窟,只有香火旺盛的白马寺,只有碗里飘着油花香喷喷的羊肉汤。
回到江南小楼後,终日无人,除了来寻她的司空摘星,因此她的生活比离开之前更显宁静。
她每天只忙着面对花与草,植物总比人心更容易看透些,她甚至用不着思考。
司空摘星愉快的帮她浇水丶松土,他也再用不着为了金钱去欺骗朋友。
直到那一日,她倚靠窗边,终于问道:“到底什麽是江湖?”
“到处都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他咧嘴笑道,“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她又问:“明明江湖处处是血雨腥风,残忍又危险,为何还有这麽多人对江湖如此向往?”
“因为人,‘人’就是答案。”
与人相处,生出贪嗔痴恨爱恶欲不可避免,这些既是原罪,也是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