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恰好他没带伞,姜亦杰带了,两人合撑一把伞。
因为操场的看台是露天的,除了比赛的,不少人受不了下雨回去了,也有穿着雨衣或撑着伞的在操场上走着。
两个少年,在雨下行走,撑着一把伞。
个子高的张柏青撑伞,伞不够大,他一手揽着姜亦杰的肩膀,半拥着站在他身後,两人的身体有大半部分交叠。
姜亦杰突然转过头,离得过近,近乎亲吻到他的脸颊。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扶正了伞柄,皱起眉头,“想什麽呢,淋湿了都。”
说着还伸手搓了搓他被雨沁湿的衣角。
张柏青忍不住拥紧姜亦杰,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瓮声瓮气道:“好喜欢……”
表白近乎与广播声重叠,雨势也一瞬间大了起来,豆大的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伞面上,盖住了呢喃情语。
姜亦杰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抿着唇强压情绪道:“好兄弟,我知道,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雨又变小了,冲散了少年人的热血,张柏青搓了把脸,“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姜亦杰看着张柏青那双黝黑的眸子,眸子中似乎有一个黑洞要把他吸进去,他不想说谎,但也不能明着说,“对啊,怎麽了?”
“哦。”
沉默了许久,空气都变得有些凝滞。
“你不是也有……”姜亦杰话语未断,广播声又一次响起,伴随着零散的欢呼声,庆贺某个同学某个项目取得第一。
“有什麽?”张柏青的语气满是失落,像是一只刚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算了,没什麽。”
天空变得更加阴郁,乌云笼罩下,周遭都变得暗沉,无边的晦暗驱散着人们内心最後的一缕光芒。
脚底的草坪陷落在泥泞中,每一步踏过,都使步伐更加沉重。
很多人都走了,除了运动员和少数人在呐喊助威,比赛也逐渐迎来尾声。
一切都会收尾,不管结局是悲惨还是美好。
再多的期待,再深的渴求,此刻一并落空。
人,坠向更深的深渊。
这段记忆不停在张柏青的脑海里回荡着,甚至变成了梦魇,将他拖拽往痛苦的更深处。
他梦到了姜亦杰结婚了,和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婚礼的现场,他在对姜亦杰说完祝贺词之後,不争气的哭了。
张柏青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哑着嗓子说自己是太激动了,好兄弟结婚,自己高兴。
可心底又忍不住质问,为什麽不能是自己,姜亦杰为啥不能和他在一起,为什麽总是选择别人,他到底是哪一点比不上。
与此同时,姜亦杰也进入了梦乡。
在他的梦里,他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人,有一个人一直牵着他往前走。
他能感觉到他们穿过了森林,趟过了小溪。灌木的枝杈拂过他的衣摆,潺潺的水流抚摸他的脚踝。最後,他们来到了一处花香四溢的地方。
那是一片花海吧,他想。
握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那双手宽大厚实,很有安全感,似乎只要握住了,就等同于握住了整个世界。
“我为你种的花田。”那人说道。
或许是太过开心,太过高兴,他忍不住流下眼泪,泪水冲刷间,眼前的一片浑噩逐渐变得晦暗又转而清晰,他看见了,看见张柏青牵着他的手,冲着他傻笑。
“好兄弟,一万年。”张柏青接着说。
姜亦杰的眼泪顿时止住,像是有什麽扼住了他的脖颈,他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他想说不是的,他并没有想和张柏青做兄弟,他想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就是做不到。
他像是从盲人变成了哑巴,不断地尝试发声,只有一些破碎的音调从喉咙里传出。
顷刻间,梦境破碎,回归现实。
太荒诞了,姜亦杰半梦半醒间在内心吐槽着。
都怪张柏青,自从他那次在高中运动会上说什麽“好兄弟”之後,隔三岔五会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尤其是跟张柏青凑得近一些之後。
张衡他们十点多起床洗漱好,就看床上俩人,一个说着不清不楚的梦话,一个哼唧哼唧不知道梦了啥。
“他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夫夫做梦都一样的不消停。”张衡摇头晃脑对其他舍友吐槽,“可苦了我们这些大家长喽。”
舍友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就都笑笑忙着自己的事儿,全当玩笑话。
虽然张柏青他们俩平时有时候确实有点黏糊,但也不至于太过出格,说是好兄弟丶好哥们更贴切。而且男生大多神经大条,除了本身取向相同的,也只有张衡这类洞察力强的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