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察觉了这件事。
顾衍誉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眼神意有所指,但什麽也没说,只是十分克制地抿了一下嘴。
戴珺的耳朵尖腾起薄红,声音低沉:「得罪了。」
顾衍誉一笑,又变回开朗的好朋友:「这样客套呀?本是我该谢你的事。晚饭留在此处用吧,我让人去准备。诶,对了,你的护卫呢,怎麽不见他人?」
当落汤鸡版本阳朔出现时,戴珺也惊了一惊,淋成这样,他去雨中追杀什麽人了吗!
然而阳朔再也克制不住:「阿——嚏——!」
若非戴珺及时展开摺扇一挡,再将顾衍誉往自己身前一带,她保不准得被喷个淋漓。
顾衍誉:「……」
她感觉这位想喷她不是意外,恐怕蓄谋已久。
……
陈家其他的帐本第二天一早就被悄无声息送到「在水一方」。
经年的帐册都在此处,抬了两箱有馀。
顾衍誉也没什麽好避着他的,当着戴珺的面叫出了八个花枝招展丶身姿袅娜的男男女女。
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阳朔的剑差点出鞘。他叹息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武学奇才,所学非常单一,往後想要更周全地保护公子,也许该拓展一下降妖的技能。
这八位列成一排,对戴珺也行了礼。
顾衍誉:「都算我的家人,学识与算术都一等一的好,为争取时间,得大家一起看了。」
戴珺点点头。
十张桌案被摆放在厅中,自有侍从为大家分发帐本。
多出来的两张桌并列放在一起,一张是顾衍誉的,一帐是戴珺的。
厅中一时只闻算盘珠被拨动和书本翻页的声响。
阳朔在旁边看着,觉得十分稀奇。
他从来认为读书人该有读书人的样子,没见过满脑袋戴花的男人,也没见过打扮如此妖冶,却又能识字算数的女人。
不多时,顾衍誉脑袋偏到戴珺这边来,指着帐本其中一页:「这是他委托自己外甥经营的那家酒楼,在城南,记得麽?外行人不懂经营,狗讨骨头都不去他家,哪里来的这些进项?」
戴珺若有所思,他立刻再翻开平泉行宫那本帐,向她确认平泉行宫的水亭台面用的是什麽料,顾衍誉回忆,说是南疆玉,然後她反应了一下戴珺为什麽要这麽问,很快改口:「不……该死的,他们用的不是南疆玉,那应该是便宜的白云石。」
戴珺点头:「我记得平泉行宫修建之时,就有人抨击过用料靡费,不过行宫用得上的日子不多,这种地方替换掉就更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了。」
几年前他跟随皇帝去过一次,杯盏落在水亭台面上,听声音却不像南疆玉。
他又问:「南疆玉什麽价?白云石什麽价?」
这个顾衍誉倒是答不上来,桌案前那穿着妖冶的女人却脱口而出。
顾衍誉听了,走上前把两本帐目放在她跟前,女人会意,算盘打得飞快,「对上了。」她再将结果递过来。
她说:「那就是他们用外形相似的白云石冒充南疆玉,中间所得差额做成酒楼的盈利入帐,然後进了自己口袋。这帐房先生有点聪明,拆成了三笔,但聪明不多,这等份的三笔也太招笑了。」
顾衍誉以眼神表示了肯定:「况且那酒楼经营不善,根本不会突然多出这些利润。」
这时那位戴花的男人也开口,向顾衍誉:「公子,顾将军每年中秋和除夕前,都有一笔钱财赠予陈家,用於赡养岳父母。这里早年记帐清楚,也能与顾家的出帐对上。後面进项数额和时间没错,名目写的却是陈家自己收租所得,并非来自顾将军。」
顾衍誉的手握紧了:「好样的。」
就算那本假帐不是陈御史自己给出去的,他想撇清从顾家得到的好处只怕也已经很久。他为自己打算得还真周全。
这些人的手很快,脑子又清楚,不等到日头西斜帐面就全部盘清,甚至捎带帮陈家把帐中错漏标出了。
这前前後後找出的证据足以说明平泉行宫中陈家所得好处都喂饱了自己,顾家对其供养亦不在少数。
顾衍誉把那本假帐双手奉与戴珺,此刻才露出一点轻松之色:「多谢玉珩宽限时间。这一本帐该找谁去算,想必也心中有数了。」
幸而是对照不同帐册有了进展,否则顾家这次真未必说得清。
别苑里有精於古玩鉴赏的人,将那本假帐翻来覆去看过,结果令顾衍誉寒心——那不是高明的做旧,而是当真自多年前就开始记录的阴阳帐本。
她让跟去验尸的人昨夜里带回结果,死者身上刀口与顾家护卫统一的佩刀一致,指甲缝里找出了残留的线头,这种特殊的布料正是来自顾家府上护卫的着装。
顾氏在乐临的家族产业庞大,类似於织染丶铸铁这样的事,皆有自己的工坊,用的染料都是乐临当地产的,同样是青蓝色,跟其他地方染出来的有细微差别。
顾衍誉已不敢细想,若是真被一本假帐告发,随之而来查出的事,会如何将顾家拖进深渊。
她在书房里翻着一本厚厚的书,眼中情绪未明。
那是早先她要求乐临送来的,重修之後的家谱。
沈迁走上前来:「公子,要想办法去诏狱见一见陈大人麽?」
顾衍誉轻轻摇头,表情沉静:「我现在应该离他越远越好。姓陈的是他们准备好的饵,我不能主动咬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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