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嵩「嗯」了一声,他不擅长表现「和蔼」,笑起来比哭狰狞,於是埋头苦吃,很快那小盅甜品吃得见了底。
顾衍誉扭头来碰上戴珺的目光,但那只是很快的一眼,戴珺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什麽,她已自顾自收回眼神,看起来没有多说一句的打算。
戴珺心头萦绕着困惑,他知道顾衍誉这个状态有哪里不对,但具体也说不上来。
等他再扭头看自己父亲,学士大人,正用勺子在刮碗边。
戴珺轻咳一声,戴文嵩这才意识到什麽,把盏和勺放下了。改用了筷子,开始吃菜。
桌上都是他偏好的口味,但做法更为精细。戴文嵩晚饭一不留神就比平日吃得多了,顾衍誉看他添完第二碗饭还想再添,笑说准备了宵夜,晚些会让人送去他房里。戴大学士搁下筷子,似有些为自己懊恼。
顾衍誉笑:「爹喜欢就多进一些。眼下顾府没有主人,厨师寂寞得很,我将他们带了过来。这些并非食材靡费,是做法上花了心思。师傅们都是刚来,有表现的机会,卯足劲儿要做出花样。吃的人喜欢,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
石管家在旁边听着,暗想明眼人都瞧得出,这是因为她带来的名厨手艺高明了许多,但这番话说得实在周全,还顾及了戴府原本的厨子。少夫人做事漂亮丶考虑周到,他看在眼里,这位并不像传说中那样跋扈放纵,反而好得叫人挑不出错。
戴文嵩听了这话也心里有数,他对口腹之欲一贯不在意,也不拿偏好为难下人,但人的本性如此,味蕾不会说谎,这一顿吃得满意,顾衍誉的用心又让他对这桩婚事再看出几分真。
「用心,好吃。」这句话已超出他的情感表达极限,戴文嵩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闷头又喝一碗汤。
戴珺的目光在在场的众人间来回,若有所思。
饭後他迟顾衍誉一步回到两人住的小院,邀她庭中散步,两人并肩慢慢走。
「我问了石管家,知道他找过你,」戴珺的声音轻缓,顾衍誉听着,觉得像院中山石之间缓缓流淌的泉,「他不知情,才会把府上的大事小情都跟你汇报一遍。我已经告诉过他,往後还是他自己看着安排,不要把这些拿到……」
「你怎麽跟他说的?说我们正在新婚情好时,不要用这些事来打扰我?」
一句话把他闹了个脸红。
从他避开顾衍誉的目光来看,八成就是这麽个说法。唯有这个理由合适,又不会伤了老人家的心。若直说不要把这些拿到顾衍誉面前去说,恐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石管家和老伴儿都在戴府做活儿,算看着戴珺长大的,日日盼来有他成亲的这麽一天。
顾衍誉来之前,戴珺已对众人交待诸多,唯恐有戴府的仆从在顾衍誉面前失礼。
管家夫妇见少爷这般郑重,心里有数,也知道该如何待她了。
他们带府上众人来给顾衍誉见礼时,表现得亲切,俨然已把她当做府上一位主人,顾衍誉也三言两语将这对老夫妻哄得团团转,恨不能把府上事无巨细都跟她说一遍,就差把家底儿都交了。
她听得出来,在戴府做事轻省,两位主子都没什麽要求,府里皆是用了多年的老人,反而是他们对主人的担忧更多。少爷侍奉老爷至孝,可父子二人却总像别着劲儿,还说老爷开了春以来就吃饭很少,他的身体状况总让人不放心。
戴珺:「他们待我如长辈,总是操心多一点。不过这些事你不必……」
「我也只是多吩咐了几句,事都是别人在做,」顾衍誉道,「戴大人的生活习惯是从前顺下来的,府上人人敬重他,没人敢多说什麽。但年纪大一些之後要改改,他自己也舒服一点。」
小院已经被绕了一圈,戴珺开口唤她名字:「燕安。」
顾衍誉扭头来,眼中却有戴珺读不明白的底色。
他压下那一点困惑,说:「谢谢你。看得出来爹很开心。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这样。」
顾衍誉笑:「那是他爱你。以为这是……所以为你开心。」
戴珺:「他也很喜欢你。他不会说场面话,做不得假。」
顾衍誉微怔片刻,然後笑着避开他的目光:「那只能说明戴大学士也未必辨得清忠奸,我是别有用心。拿捏好这位大人,能为我行不少方便。」
戴珺不语,有点伤脑筋地瞧着她。
顾衍誉每次出现这种「炸毛」状态,都意味着有哪里不对。但他一时却想不出问题在何处。早上出去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看起来也不像是被石管家的唠叨冒犯,那是怎麽了呢?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戴文嵩的身影远远地过去。
两个心虚的人同时反应过来,方才一瞬间的沉默对峙太像在为什麽而争执,竟是颇有默契地,一个抬起胳膊,一个挽上对方手臂。
然後就这麽挽着回了房。
挽手并肩时,两人衣服上的海棠花,纹路连在一起。
进屋关门。
顾衍誉顿了一会儿,抽出自己的手。
戴珺没有配合这个动作稍微松开一点胳膊,以至於她抽手时仿佛从他那里抢走了什麽。
「燕安,是不是发生了什麽?」
「没有,一切都很好。」她的笑容很漂亮,戴珺却觉得写满言不由衷。
到入夜时,戴珺终於明白这一日顾衍誉的别扭起因在何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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