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只剩最后三间房,安奵提到自己孕期睡眠浅,与小野寺各订了一间房。正牌情侣分房而居,倒显得剩下这一对上司与下属,或床伴,或战友的关系有些微妙。
梁惊水很自然地说,不如我们一间。
她累得眼睛睁不开,小脸干干净净,让人无暇依照剧情想入非非,更何况下午他们在抵死缠绵中耗尽了力气。
那夜除了彼此,旁人看他们的眸弧都暗昧无限。
她的大眼睛像泊满春水的桥洞,温柔地漾着一对乌篷船。
走进同一间客房,他们相拥在彼此的体温中,头一沾枕便陷入了沉睡。
后半夜,梁惊水迷迷糊糊听到隔着一层遮罩的人声,在她梦里搅得不安生,干脆扶着床头坐起来。
她抱起枕头放在膝盖上,脑袋埋进柔软的枕面,昏沉了半分钟。
半梦半醒间,时间的流速被拉扯得飞快,睡也睡不实,醒也醒不过来。
梁惊水睡眼惺忪地从床上下来,趔趄半步,软骨头靠着墙壁往前挪。
浴室做了很好的干湿分离,她打开一扇门,刺眼的光亮让她眯起眼睛,磨砂玻璃另一边的声音隐隐传来。
“你真打算娶她进门啊?”
手机里的人声像被密闭空间过滤过,听上去熟悉又不真切。
从身形看,商宗似乎立在采光窗前,整个人融化在半透明的色块里,游离在虚实之间,有种不属于人间的幽凉。
他良久未言。
梁惊水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每根神经,都因那个色块的形态变化而绷得更紧。
她的嗓子是干涸的,发丝像小草四面八方生长,神情迷离不定。
曙光里,谁也不知对方是什么表情。商宗的嗓音和他的身影一样模糊,缓缓转过身,如同山巅浓雾中短暂显露的景色,笑着道:“我要是答不呢?”
在梁惊水万念俱灰时,他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偷听的那位,应该要回被子里偷偷抹眼泪了吧。”
“我们的关系是有多不堪?”
这段插曲像拂晓一场梦,之后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
那天梁惊水恍恍惚惚看磨砂门被拉开,生硬地问他:“安奵姐打来的?”
商宗不可置否,也没有掩饰的意思,灰眸静如磐石,又流露出从前那种年长者的宽和:“不用把她的话放心里,天还早,回床上躺会儿吧。”
不把她话放心里,但你的,很重要。
可久到心中的悲喜被窗外一点红霞抹平,她始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