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严柏青劈手砍向他喉结,夺过那柄手枪,抛进海里。
孟鸿文堪堪站稳,紧接着枪口对准他的鼻尖。
“孟鸿文。”海风掀起严柏青大衣下摆,显得他气场尤为狠戾,“在璟言追过来之前,你有两个选择。”
一阵弦音飘来,他眉心微动,沉声继续,“要麽,把这唯一一颗枪子儿送给璟言,我和你一起离开,回到大湾区,整个严家替你翻身;要麽,杀我灭口,让我担下所有罪名,用我去将功补过。”
孟鸿文怒火滔天,面部肌肉抑制不住抽搐,“不要逼我——”
“璟言是一个人来的,他孤立无援,等其他人赶到,你我早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刹车声逐渐逼近。
严柏青将枪扔在他脚下,“时间不等人,如果你什麽都不选,咱们父子俩只好一起落网。”
孟鸿文哆嗦着拿起,凝望着主干道上越来越清晰的银白车身。
“你不要逼我…”他喃喃自语,举起枪,“不要逼我…”
船上的《一步之遥》第二遍已接近尾声,严柏青双手抄兜,站姿慵懒不羁,悠然沉浸在曲目中。
这会儿,蒋璟言到了能看清整个场面的距离,车子无法靠近,他当即熄了火,拔腿就跑。
“开枪。”严柏青用身体顶上枪口,“他死还是我死,你选谁。”
“不要逼我!”
孟鸿文崩溃了,手腕抖得不成样子。
眼看要出事,蒋璟言顾不上其他,使出身体极限大吼,“师哥!跑!师哥!”
严柏青胸口被硌得生疼,喉音带了几分哽咽,“选你爱人的儿子,还是选我这个污点。”
孟鸿文一激灵,目光呆滞了几秒。
过去的种种在眼前走马灯似的重复,他闭起眼。
刹车声。
枪声。
弦乐声。
织就了一场荒诞闹剧。
黑色商务在高处山路上急停,严苇岚连滚带爬下车,岸边情况一览无馀。
她喉管噎得喘不上气,片刻後爆发出凄厉骇人的哭喊。
……
陈清拉奏到第九遍时,华眉从船舱里出来,“到了。”
她没停。
华眉皱眉,拔高声调重复了一遍,“下船吧,你可以回家了。”
陈清挥开她,“他说没见到他不能停,会爆炸。”
“他安排我和老钱在船上护送你,会让我们一起死吗。”华眉不由分说拆了她身上捆着的绳索,扔在甲板上。
陈清全身筋骨绷得发疼,试着活泛胳膊。
“也就你们认为他十恶不赦。”华眉收手背抹了把眼角,“这麽多天,他完全可以放弃你自己逃,用真炸弹,可能吗?”
陈清顿住。
不等靠岸,海警包围了船舱,警告所有人举手投降。
华眉望着大雾深处,徒劳寻找什麽,“他救了我,救了我的家人,给我和老钱准备了後路。陈清,那声枪响,意味着你永远没机会知道他是个多麽好的人。”
话音落,她抽出後腰别着的匕首。
周围顷刻间乱糟糟的,鲜血刺目,甲板上击毙的罪犯,老钱的殊死一搏,在耳畔飘飘忽忽,辨不真切。
陈清头昏脑胀听从海警安排下船,直接摔进男人怀里。
“没事了。”蒋璟言牢牢抱着她,心脏重新变得鲜活,眼前万物开始有了色彩。
失而复得是什麽滋味,他彻底明白了。
这一刻,陈清终于痛哭出声。
她忽然想起那句没听清的话是什麽。
——我这辈子,没能学会如何纯粹地爱一个人。
——清儿,不要原谅我。
冬天的海风刮在身上刀锋般疼,一如新年时洲南那场雪。
风不止,雪未消,人已去。
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