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鬼域之主,竟沦落到被别人抱着取暖的境地。
这份温暖让他觉得无所适从,甚至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闭上眼,像是要逃避什麽似的,将头埋入她的发间。
湿润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说不出的痒,像是一根根细针,轻轻扎进他从未动过的心。
酒,还真是个好东西。
原来被人抱着,竟是这种滋味。
其实,我也从来没被人抱过啊。
那一夜,他们抱得紧紧的,生怕错过彼此的呼吸。
……
……
糖坊外,雨势稍缓,风却变得更冷,卷过街巷,拂动傅夜城半披的狐皮。
棕红色的皮伞撑在他手中,光滑的伞面,已然积了几滴冷雨。
傅夜城目光隔着雨帘,定定地落在糖坊那扇合着的大门上。
他没有进去。
他也不想进去。
白日,他奉命去抓一个女子。未曾想,追捕不成,五百年未现的玄霁王,竟因她而现身。
玄霁王助她逃离後,傅夜城本以为,这事儿能就此告一段落,不料,那女子居然没有丝毫的收敛。换了个皮相後,竟与玄霁王一起,风风光光地走进醉仙楼,甚至喝起了酒。
于是,原本在醉仙楼,酒喝得正欢的傅夜城,几乎没怎麽再动过酒盏。
他假装兴致高昂,可馀光始终没离开那一桌。玄霁王明明与那女子相谈正欢,可那冰冷丶锐利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似是在暗示,若你敢动一分,现在便杀了你。
傅夜城不解,那名为时幼的女子,既能与玄霁王同行,又得他庇护,这种人……自己如何能掉以轻心?
可他确确实实没有想到,在这天昭国的雨夜里,时幼与玄霁王,不只什麽都没做,甚至,还在这间破旧的糖坊里,相互依偎,相拥而眠。
真是不可思议。
傅夜城皱了皱眉。
不过,既然帝君未发话,他当然不想多管闲事。
只是,他有些发愁。
承天榜比试那日,他是该动手抓她,还是该借故避开,装作不见?
伞沿的雨水顺着伞骨滴落,他後颅圣瞳处,忽然亮起。
傅夜城微微侧耳,安静听着从圣瞳里传来的声音,眉头逐渐皱紧。
听完这道声音所下的命令,傅夜城站在糖坊门口,沉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熄灭的灯笼在雨里摇曳,九曲巷因这场大雨,显得格外冷清。
没有摊贩,没有行人,一切摊位早已收尽。
傅夜城撑着伞,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
巷子的尽头,有人撑伞而立。
那是一道少年体型的身影,那人腰间的雕花玉带系得极紧,脚蹬黑靴,浑身上下,都是酒气。
傅夜城停住了脚步,冲那人行下一礼:“公主,您该回去了。帝君在等您。”
伞下的人没有转身,手微微一偏,伞面上凝聚的水珠,便沿着边缘噼里啪啦地滑落,一颗颗砸入积水中。
宁弃的目光落在伞下的阴影里,语气冷硬:“等我?我不过是一个弃子,帝君何必装得如此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