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之主,这一年来,我写信相邀你数次,如今,你终于愿意来了。”
“作为这世间修行的巅峰盛会,你这样的存在,怎能缺席?这样的盛会,需要你一同见证,亦需要你一齐维护啊。”
道陵子这番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广场上所有人的思绪。
广场上的修行者们瞠目结舌。
承天榜的比试,怎麽会和鬼域之主扯上关系?
这个站在邪道巅峰的男人,所到之处必定是尸山血海,生灵涂炭。他一生被正道视为大敌,是所有修行者的梦魇。而如今,圣人居然主动将他请来,这到底是为什麽?
广场上死寂一片,这份矛盾与荒谬,渗进所有人的心底。他们无法理解,为什麽圣人会邀请一位恶名昭着的魔头。甚至在场的不少正道修行者,隐隐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
这世间的秩序,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不再那麽分明了。
时幼也愣住了,她盯着玄霁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话,太过荒唐。
可就在她擡眼的一瞬间,她看到了玄霁王的表情。
玄霁王神情波澜不惊,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
这一刻,时幼忽然意识到,道陵子说的竟是真的。
高台之上,帝君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冷冷看向道陵子,声音隐隐透着被压抑住的怒意:“圣人,请您解释一下。”
“这里是我天昭的武道司,而今日,是立规矩丶定未来的重要时刻。而您,为何要邀请鬼域之主?难道圣人嫌这里还不够乱吗?”
广场上,衆人听到这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变得更加愤怒与困惑。
道陵子站在原地,目光平和。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麽。”道陵子声音如清泉落石,“你们一定在想,为何鬼域之主会出现在这里,为何,我会主动邀请他。”
“所有人都知晓,六百年前,鬼域之主曾毁了这里。一夜之间,武道司化作废墟,三千修士饮恨黄泉。那一场浩劫,是我们天昭,乃至整个人族,整个世间的修行者,都铭刻于心的伤痛。”
“只是,那毕竟是六百年前的事了。”
“今日,鬼域之主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们遗忘了那些仇怨,而是因为天昭,需要面对这些仇怨。”
衆人听到这话,纷纷擡起头,看着高台上的圣人,目光中皆是迷茫与不解。
道陵子环视日月广场,继续说道:
“正因如此,如若鬼域之主愿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他也承认,这里,已不再是六百年前的天昭。“
“鬼域之主愿意来,我们便要有足够的决心,去正视那段曾经的过往。只有这样,承天榜比试的意义,才不会被仇怨所蒙蔽。”
“而天昭的决心,不在于避开宿敌,而在于与曾经最不可调和的敌人,共同制定未来的秩序。”
“这不是屈服,更不是退让,而是强者对过去的承认,以及,对未来秩序的重塑。”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有人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麽;有人低下头,脸色阴晴不定。
玄霁王依旧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一切,神情淡漠。似乎对这些所谓的规矩和秩序,毫无兴趣。
时幼玄霁王身侧,擡头看着高台上的道陵子,又看向玄霁王,忽而想通了什麽。
她想起来了。
当初道陵子为了这场比试,以白鹤传信,广邀天下修行者,甚至,还单独为玄霁王备了一份,却被他当场烧了。
时幼也记得後来,白鹤仍出现过。
在她与玄霁王醉酒後,相拥而眠的第二日,她眼见玄霁王神情淡然,将手中的卷轴放入白鹤嘴中,随後只白鹤便振翅飞走,消失在鬼极殿的天幕之中……
原来,道陵子这一番话语,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从很早之前便开始了。
时幼擡头看着玄霁王,忍不住问道:“那日……我眼见你放了卷轴,在道陵子那只白鹤嘴里。那卷轴里,你写了什麽?”
玄霁王看了她一眼:
“让他滚。”